用對自己的狠來換齊伯的忠，褒姒能為周王做的就隻有這麼多了。
第二日正午，薑婉依著褒姒的吩咐進了宮。前一日薑婉聽了父親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之後，不安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起初還在心虛，害怕會被揭穿。現在知道大家都已經看出了她玩的把戲，薑婉雖然心有不甘可還是接受了這個結局，將要送自己進宮裏的父親強留在家，一個人踏入了東宮。
東宮大殿十分安靜，安靜得不同於往日，連往來的下人都覺察到今日的不同了。大王昨日來過之後，褒姒的情緒就一直不好，將自己鎖在寢宮裏，任何人問話都不答。念兒幾次去敲門，她也隻是有氣無力地說：“我沒事兒。”
今兒一早，褒姒又像是不記得昨日發生的事情了，又變成了那位母儀天下的王後，舉手投足間有種不可辯駁的威懾力，令人心悅誠服。衛夫人看著眼前的褒姒，想起多年前她與嬴德對峙，她以柔弱的身軀擋在了鎬京城的前麵，護住了周王宮湦的江山。
無論她做錯了什麼，沒人可以怪她。
褒姒知道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怨不得別人，他們便是在宮裏長相廝守，歲月也會磨掉相愛的痕跡，這情分終究會變淺、變淡。褒姒心中雖然痛苦，可她得強撐著自己。結束了朝謁，楚夫人與衛夫人竟然一起留下來看著褒姒，她們二人看著對方，都在等著對方先走，最後褒姒開口道：“你們還有事兒？”
“還是衛夫人先說吧，我的事情得費些時間。”楚夫人說道。現在是宮裏重新排序的時候，是站在褒姒身後還是選擇秀秀，對每個人都是一道關乎宮裏生計的題目。楚夫人也好，衛夫人也好，不可能選個下人，自然要為褒姒雪中送炭。衛夫人瞧著楚夫人罕見的姿態說：“哦？我要說的事情也要費些時候，還是楚夫人先說吧，不必客氣！”
“衛夫人請……”
“楚夫人請……”
兩人相持不下，褒姒冷眼瞧著，用近乎嗬斥的口吻說：“要說就趕緊說，不說就退下！本宮沒有時間陪兩位在這裏消磨！”
衛夫人和楚夫人各自堵了口氣：“既然褒後還有要務，我等先行告退！”說罷，二人一起離開東宮，誰也不肯快一步，誰也不肯慢一步，走到門口各自哼了一聲，扭過臉背對著背朝各自的方向走了。褒姒看著這一幕，忽然笑了，覺得這後宮其實還蠻生動的，隻是被自己弄死板了。
“母後今日的心情好些了？”念兒不知何時忽然出現，站在褒姒的身旁問道，“昨日父王來過了？”
“嗯……”
“又惹娘不高興了吧？”念兒挽住了褒姒的胳膊，臉貼在她的手臂上，“過了這個年關，念兒就七歲了。”
“嗯……”褒姒點了點頭。
“可以保護娘了！”
“還太小。”褒姒歎了口氣，“你先下去吧，我一個人坐會兒。”
“薑婉要來了？”
“你都聽見了？”
“嗯！”念兒坐在桌案上，雙腿懸在空中晃來晃去，“娘不會殺她對不對？”
“我為什麼要殺她？”
“您那句‘血債血償’把齊伯的臉兒都嚇綠了！”念兒捂著嘴笑著，“叫念兒陪娘和薑婉說說話嘛！萬一娘看著她真的來氣兒了怎麼辦？萬一娘一個錯手殺了她，就把好事兒變成壞事兒了！到時候掘突恨娘，齊伯也恨娘，娘還怎麼在後宮立足啊？”
“你以為娘就這點自控的能力？”褒姒覺得念兒操的心未免也太寬了！
念兒撇撇嘴：“人家都說女人容易死腦筋，容易想不開做錯事。薑婉不就如此嗎？娘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會想不開呢？”
“好了……”褒姒拍著念兒的後背，“這事我有分寸！”
“娘是有分寸，念兒才六歲什麼都不懂。父王也是個孩子，不分輕重，隻有娘有分寸。你知道這事兒怪不了薑婉，想利用這事拉攏齊國，免得因為薑婉叫父王與齊伯生了嫌隙，您覺得父王就不明白這道理嗎？”
“你倒是訓起我來了？”褒姒忍不住笑了出來，伸出手佯裝要去打念兒，念兒一個骨碌從桌案上翻身下來，鑽到了桌子底下，露出了一雙狡黠的眼睛對著褒姒嚷嚷：“孩兒不湊熱鬧了，不聽你們說話了還不行嗎？”他說完滾出去了數尺，然後一個翻身朝著東宮大殿外跑去了。
薑婉是午時前後來的，褒姒正坐在大殿上翻閱竹簡，聽見下人來報，她才抬起頭看著進門的薑婉，斂起了麵上的表情，表現出的是一種強硬的嚴肅。她將手中竹簡放下，就這麼看著薑婉。
“薑婉參見褒後！”薑婉小心翼翼地說道。
“本宮還以為你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