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聲巨響，還不等啟之下令攻城，城門就被緩緩拉開了。
城內露出的光華叫人覺得刺眼，遠處黑壓壓的人群，從百官到百姓，魚貫而出。這畫麵叫啟之心頭一震，看著帶頭那人：“師上卿？”
“師某見過二公子！”師上卿說道。
“什麼意思？”啟之警覺地問道，總覺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他看著師上卿手捧鄭伯衣冠，心跳極快，連對陣沙場都沒有此刻緊張。此時此刻，鄭伯友雖不在，可是他卻正在和自己較量。
這種感覺叫啟之頗為煩躁。
“老夫出城是迎接二公子的，二公子自北狄戰勝歸來，是國中一等一的大將，是我鄭國之福！”師上卿緩緩說道，語氣之重，重到啟之堅實的身軀也扛不住這樣的褒獎。
啟之沉聲道：“我此番回來，不是要你奉承的！”
“老夫代表鄭伯迎接二公子，鄭伯臨走時曾留下話，若二公子得勝而還，我等傾城相迎，如今到這個時候了！”
啟之攥著手中長劍，拿出鄭伯印鑒：“你可知拿著此物代表什麼？”
“代表鄭伯之位是二公子的！”
“你知道就好，我今日便要入城！”
“鄭伯臨走時吩咐，這城二公子什麼時候想入，就什麼時候入！鄭伯之位，二公子什麼時候想坐，就什麼時候坐！在下將鄭伯的衣冠獻上，還請二公子坐上鄭伯之位。”師上卿盯著地麵，麵色無悲無喜，卻極為駭人。城外嘈雜的對峙在這一瞬又安靜了下來，天狗食日的晦暗漸漸退去，太陽的光華重新灑入人間。
啟之麵色紅得泛紫，他牙關緊咬，快啐出血來了。
師上卿低著頭繼續說道：“還請公子接過鄭伯衣冠，如今鄭國大印在公子手中，接過衣冠，從即日起，鄭伯之位就由鄭伯友傳至公子啟之！”
啟之沒有動，一雙陰毒的眼睛盯著師上卿。啟之所珍視、強搶的，是鄭伯友棄之不要的，這種尷尬令人難堪至極。
“公子？”將軍在啟之的耳邊小聲問道，“你看這……”
“接下來！既然他不願做，拱手相送，我便勉為其難！”啟之的聲音很大，在寂靜的街道上肆無忌憚地傳播。人們麵上的表情十分平靜，既不驚恐，也不慌張，就那麼看著在城門外對峙的啟之同鄭國大小官員，像是在看一場和自己毫無幹係的戲。
將軍從師上卿手中接過那袍子，端在手裏，這是當日分封時，宣王靜賜的。衣服無比沉重，也無比華麗，這成了鄭伯的象征，加上啟之手中的印鑒和文書，鄭伯之位實至名歸，可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這種感覺太令人惱火了。
師上卿讓開了擋住的路，站在一旁：“鄭伯請……”他的話音才落，餘下的諸位也都避開，留出了寬闊的街道請啟之過去。正在這寂靜之中，不知道誰家的孩子喊了句：“鄭伯哪兒去了？”
“閉嘴！”大人嗬斥了一聲。
“我喜歡鄭伯……”小孩子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聲響傳遍了整條街、整座城。空氣中凝結著哀傷的氣氛，每個人的神情都無比肅穆，他們低著頭不敢去瞧這位新主。那大人捂住孩子的嘴，啟之的目光淩厲地掃射著那孩子，可很快又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朝前走著。
鄭國國都的大殿內，啟之端坐在上，看著下麵的滿朝文武，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他一向不覺得詞窮，可這一刻，腦海中一片空白。他不開口，有人替他開口，師上卿拱手作揖，上前一步：“還請鄭伯允許老夫辭官回鄉！老夫年歲已高，無法勝任朝中職務！”
師上卿是鄭國舊臣，啟之瞧了他一眼，手一揮：“師上卿想走便走！”
“多謝鄭伯！”師上卿稽首，起身走出門外。他脊背挺得筆直，目不斜視地朝著遠方走去，漸漸消失在太陽的光暈之中。很快，第二個人朝前一步：“請鄭伯允許在下辭官，家中父母年事已高，需要有人侍奉！”
啟之疲憊地揮了揮手。
第三個人出列：“請鄭伯允許在下辭官，家中妻子誕下孩兒，無人照料……”不等他的話說完，啟之就大喝一聲：“要滾都滾！”
鱗次櫛比的士大夫消失不見，隻餘下啟之的舊臣和新加封的幾位，屋子裏雖有人，可對啟之來說卻已經空了。
廿七是因為鄭伯友不愛，他才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