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並不否認，如果一開始他就不讓宮裏的人知道他的行程，宮裏的人再差人尾隨，到時候想甩掉就麻煩了。可如今宮裏的人既然都知道他走哪條路，也就不必急著尾隨，隻要守株待兔，等候便是了：“寡人擔心的是他們會對你下手！”
“有人要殺臣妾？”
“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很快就知道了……”
褒姒迅速地反應了過來：“你叫環鶯坐在車裏就是為了替我……”
“是她多嘴泄露的行程，活該她來受這罪！”
褒姒歎了口氣：“可憐環鶯到死都以為大王要寵幸她。”
“寡人看起來就這麼饑不擇食？”
“前科不好！”
周王宮湦“哈哈”大笑：“寡人娶的王後善妒，哪兒敢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
“臣妾的身上又背了一條血債……”褒姒歎了口氣，知道周王的話雖沒有說滿，不過這一路人必定是凶多吉少。褒姒心裏清楚，周王宮湦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內心的不安。他並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是對的，日後若再加上啟之的倒戈、熊儀的野心，隻怕這周天子的心中隻剩下一團陰霾了。周王最近常常愁眉不展，卻又不想將這種壓抑的氛圍帶給褒姒，看著她的時候，他還能勉強一笑。
“難為你了……”周王宮湦握住褒姒放在桌上的手，“寡人定會叫始作俑者血債血償。”
“臣妾並不在意此事，債多不壓身。”褒姒故作輕鬆地笑了，可周王宮湦的心頭卻因為這個笑而感到無比沉重。她自入宮成了他的女人起，受了多少委屈，咽了多少淚，可時至今日，他都無法許給她一個未來，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未來在哪裏。
“寡人同姬仇合作，心中頗有顧忌，姬仇此人你可了解？”
“晉穆侯薨，晉穆侯的弟弟篡奪權位，帶兵殺入宮中，姬仇與二公子成師守城無力，將宗主之位拱手相讓，而後逃走。”
“姬仇出生的時候是晉穆侯抗狄功敗垂成之際，晉兵大敗，晉國國力大衰，因此他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為仇，是要記住這家仇國恨；後來二公子成師出生，晉軍大勝，二公子取名成師是寓意無往不利、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姬仇性格陰厲，成師則大氣，晉穆侯偏袒成師，希望成師繼承爵位。朝中一派誓死效忠姬仇，一派則是效忠晉穆侯輔佐成師，若非兩派相爭，也不能叫晉殤叔漁翁得利，討了便宜。”
“可大王還要同他合作？”
“寡人同他合作，日後他一旦奪得自己需要的東西，必會反悔今日允給寡人的三座城池！他料定寡人同他的合作搬不上台麵，寡人會認栽，吃這個悶虧。”
“大王已經料到了結局，為何還要同姬仇合作？”
“他若如此，寡人助成師一臂之力，就是師出有名了。晉國禁不起三番五次的折騰，成師若是奪嫡，不敢對寡人不從，不敢有違。”周王宮湦的這步棋下得太遠，隨時可能會因為時局變化而變化，最終致使整件事情的結局超出周王的預料，這雖令人擔憂，卻不能因此而不前。
“大王英明。”
“你就不必說這溜須拍馬的話了。”周王宮湦笑了出來，微微地朝前探了探自己的身子，用手指撫平了褒姒眉心的褶皺，大手捧著她的麵頰，“寡人知道此事變數太大，別人不說，單說趙叔帶，就是寡人心頭的疑慮。他是姬仇的太傅，日後寡人再借成師之手扳倒姬仇，隻怕他……”他說罷歎了口氣。
“所以大王決定不再重用舅舅了？”
周王宮湦有些艱澀地點點頭。
“那就早些物色個合用的上卿吧？畢竟是個要職。”褒姒為周王宮湦滿上了杯中茶水，“大王不必顧及臣妾，臣妾說過，臣妾與趙上卿之間舅甥情分寡淡，這些年的合作也是為大局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