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必,前些日子大王將我慣用的士大夫差遣回國了。”
趙叔帶看著鄭伯友感到不可思議:“不正是他們挑起的戰事嗎?”
“這話別人說出來倒也無妨,趙上卿這麼說,合適嗎?”
“兩位若要談公事,就不必叫我來了,都談了一整日了,還沒有說完?”褒姒舉起酒杯看著二人,趙叔帶隻能“哈哈”大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鄭伯友看了看褒姒,慢慢地將酒咽了下去。
褒姒的手指敲打在杯壁上,對話一來二去,她對趙叔帶的認識越來越清晰了。如今趙叔帶十分忌憚這位周王叔,一是因為褒姒的信任,另一個則是因為周王的態度轉變,所以趙叔帶才不想褒姒與鄭伯友單獨見麵,他不想他們越過自己做決定。
褒姒抿了口茶水,打量了一番趙叔帶的麵色,她幾次起身勸酒,趙叔帶與鄭伯友這一晚都沒少喝。鄭伯友的酒量褒姒是清楚的,而趙叔帶鮮少喝酒,今晚必定大醉而歸。
席間起舞的佾人們穿梭,鄭伯友的視線幾次在褒姒的麵龐滑過,不敢停留,怕自己的心事被別人窺探了去。褒姒三言兩語擋住了他們談公事的節奏,趙叔帶和鄭伯友隻能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天色稍暗時,褒姒便起身告辭:“念兒還在瓊台殿中,我該回了,舅舅和鄭伯還請盡興。”
“你沒什麼事吩咐鄭伯?”趙叔帶覺得有些奇怪。鄭伯友是褒姒叫來的,她卻什麼都不說。褒姒搖了搖頭:“我隻是關心廿七的情況,已經問完了。”
趙叔帶不知褒姒為何不說實話:“隻是關心廿七,就要將人叫到麵前詢問?”
“是!叫鄭家的人知道,廿七是我褒姒的人,縱在千裏之外,也絕不能讓人為難她、欺負她!”褒姒隻字不提嬴德出兵一事,趙叔帶則麵紅耳赤、語無倫次,顯然是有些上頭了。
“我曾向娘娘保證,我在一日,便一日不會委屈廿七!”鄭伯友的心也在一點點地往下沉,自己在褒姒心中隻有這點作用嗎?他看著她的身影,覺得有些煩躁。
“廿七當真不委屈嗎?”褒姒這話猶如一壺冷水從鄭伯友的頭頂澆下來,他猛地從暈暈乎乎的酒醉中清醒過來,木訥地看著褒姒,這眼神撞上,他沒有再將自己的目光挪開。她當日將廿七嫁入鄭家就該知道廿七的命運了,他能保證的隻是她不會受到性命的威脅,不會挨餓受凍,其他的委屈他無可奈何。
“告辭了。”見鄭伯友不搭話,褒姒轉身朝著太宰宮外走去。秀秀緊跟在一旁,走出很遠才開口說道:“娘娘走後,鄭伯看了娘娘很久。”
“是嗎?”
“鄭伯對娘娘好像有些不同。”
“是嗎?”
“以前隻是聽鄭夫人說起,如今親眼所見,當真是不同。鄭伯看娘娘的眼神,比看大夫人要用情,也難怪趙上卿不敢讓你們在後宮中單獨會麵了。”秀秀心中有些不安,若是鄭伯友對褒姒動了真情,那褒姒夾在鄭伯友和大王之間……她不敢再想下去。
褒姒隻是輕描淡寫地又問了句:“是嗎?”
“當日大王忽然就將廿七許給鄭伯,就是因為這件事?”
褒姒看著秀秀沉默不語,秀秀才知道自己多嘴了。
“在宮裏這麼多年,你也該知道隔牆有耳。”
“秀秀謹記娘娘教誨。”秀秀十分後悔同褒姒說這些話。以褒姒的模樣來看,她對鄭伯友的這份情愫並不陌生,更何況早就聽說褒姒在備受冷落的時候,鄭伯友日日前往瓊台殿陪伴,兩人之間若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倒叫人生疑。秀秀看著褒姒的身影,心中揣測兩人是否曾經……她掐斷了自己的思緒,不敢再讓這個危險的想象蔓延開來,趕緊跑了幾步追上走在前麵的褒姒。
天色不早了,念兒早已入睡。褒姒看著念兒,在他的身邊坐了很長時間,才起身讓秀秀放了水。她沐浴之後便回了寢宮,吩咐秀秀自己要睡了,任何人不要來打擾。
秀秀應聲,一夜也沒敢睡得太實,得豎起耳朵留意著褒姒房中的動靜。褒姒說是睡了,其實並沒打算休息,她換了身衣服,從一身的素白到一身的漆黑,掐算著太宰宮宴席結束的時間。其實她什麼都不說,就叫鄭伯友回去也無妨,畢竟不會有人相信她千裏迢迢地叫來鄭伯友,隻是為了問兩句廿七可好。可褒姒覺得這麼做不妥,若下次再叫鄭伯友,他來還是不來?更何況她有些話如鯁在喉,必須要說出來,夜裏便利用瓊台殿的暗道離開宮中,俯首朝鄭伯府上走去。
鄭府一片漆黑,隻有門上懸掛的燈還閃著微弱的亮光。褒姒行至後門,輕拍門上的銅環,無人應聲,她有些著急,又使勁兒地拍了拍。裏麵傳出了腳步聲,連問都沒問,門就被緩緩打開,開門的人正是鄭伯友。
鄭伯友看著褒姒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久之後才猛然將門拉得更大了,請褒姒進來。看著側身而入的褒姒,他有些不解地問:“娘娘半夜造訪,所為何事?”
褒姒轉過身看著鄭伯友,他竟然穿著內裏的襯褂,應該是已經睡下了,聽見敲門聲又翻身而起的。隻是沒有想到半夜造訪的是個女人,也沒想過要將衣服穿得整齊,此刻被褒姒打量了一遍,鄭伯友這才覺得有些難堪:“我……我先去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