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穿著素色的喪服呆呆地坐在鄭夫人的棺木前，像極了深愛著妻子的鰥夫，對前來行禮的賓客一一回禮。華辰殿的嬪妃要幫忙，也被周王一一擋了下去。除了秀秀在跑前跑後，周王宮湦沒讓任何人插手守靈的事情。鄭夫人麵色如雪，安靜地躺在那裏。
申後帶了宜臼來行禮，向鄭夫人表達敬意，然後向周王宮湦拜謁：“大王請節哀。”
周王宮湦語氣沉重，略帶滄桑，有氣無力地詢問：“葬禮的事情安排好了？”
“都已安排妥當了，請大王放心！”
“鄭夫人的死因呢？”
申後的麵色變得有些難看，不知如何回話：“郎中死得太快，臨死前又隻有褒姒一人過問，臣妾手中沒有線索，宮裏知道鄭夫人懷有身孕的人又不多，此事隻怕……”
“你認為是褒姒下的毒手？”周王宮湦沒讓申後將話說完，眯起了他狹長的眼睛。申後趕緊搖頭：“臣妾並非這個意思，隻是調查還需要些時日！褒姒若沒有其他事情，希望大王讓她協助我。”她自知此事是個泥沼，稍有不慎就會泥足深陷，想拉個人下水。若是去求褒姒，褒姒一定不會應允，隻好向周王開口了。
“七日之後鄭伯前來鎬京城參加鄭夫人葬禮，還要迎娶廿七，瓊台殿沒人，沒什麼事兒就不要去煩她了！”
“臣妾知道！”申後隻得硬生生地將自己嗓子眼的話給咽了下去。此事如今一籌莫展，秦伯去世，又不好拿秦夫人開刀，怕惹惱了秦夫人自己收拾不了場麵。申後又咽不下這口氣，不想悻悻離開，又起了一個話題：“如今華辰殿還缺一位主事，總得從嬪妃中選個人替上來，大王覺得褒姒如何？”
“夠了，”周王宮湦示意申後不必再說下去了，“此事寡人自有安排，你不必費心了！沒什麼事兒，你就先下去吧。”
“是。”申後拉著宜臼向周王辭行。離開華辰殿後，宜臼仰頭看著自己的母後問道：“母後，父王可是為了那個妖女同你置氣的？”
“不得胡說！”申後將宜臼攬在自己懷裏，左右看了看，蹲下來幫宜臼理了理衣領，“以後休得再叫妖女、妖女，她是你長輩，要叫一聲娘娘。”
“呸！”宜臼從申後的懷裏鑽了出來，跑了出去，將申後遠遠落下。
午後的太陽曬在了褒姒寢宮之中，她正在逗弄沒有足月的伯服，伯服看著褒姒的手咧著嘴，極力表達笑意，他喜歡褒姒，變著法地撒嬌黏著褒姒，才剛剛出生，卻那麼可愛。褒姒給他取的乳名叫念兒，取思念鄭夫人之意。
透過寢宮的窗戶，華辰殿就在眼前，偶爾周王轉過身來看著褒姒，微微點頭，叫她放心，她報以一笑，有時抱起床上的念兒，衝他揮手。
“娘娘。”廿七小聲地叫道，褒姒猛然回過神來。床上的念兒已經睡著了，麵上浮現出滿足的表情。褒姒比畫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站起身躡手躡腳地從屋子裏出來，輕輕地合攏了門：“何事？”
“太宰宮來人了，說是娘娘吩咐他們過來的。”
“對，是我叫他們過來見見你。”
“見我？”廿七不解地指著自己。
褒姒點點頭，朝大殿走去：“不見你，怎麼做嫁衣？”
廿七追了上來，憋得滿麵通紅。
褒姒在她前麵說道：“你若有什麼要求隻管說出來，女兒家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你要風風光光地坐上鄭伯的八抬大轎。”
“娘娘？”
褒姒回過頭去看著廿七。
“你想穿嫁衣嗎？”
褒姒沒有回答，隻是徑直往前走。她沒有穿過嫁衣便做了大王的女人，到今時今日，連加封都沒有。周王宮湦給褒姒留下的是一個怎樣的位置？她揣測過，卻不敢相信。她害怕希望太大，失望會讓人痛不欲生。
殿內司服大夫幫廿七量了尺寸，又向褒姒請示了款式，嫁衣要用大紅色的綢緞來做，手工繡上紋路。司服大夫用極盡可能的華美之辭修飾這嫁衣，讓廿七歎為觀止，她張大了嘴看著褒姒，忽然跪在地上，向她磕了三個頭：“謝娘娘大恩。”
褒姒將廿七從地上拉了起來：“你我之間何須客氣？”
“從入褒府那日起，廿七就沒想過這一生能穿上嫁衣，更沒奢望過能嫁給鄭伯這樣的人，娘娘用心良苦，廿七無以為報！”
“你倒是不怪我讓你嫁了個或許一生都不會愛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