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霎時間僵住了,忘記了呼吸,滿麵羞赧。
“廿七姑娘見諒,”鄭伯友在她的耳畔說道,“當下時局,大王賜婚,微臣若是拒絕,隻怕會牽連娘娘,為今之計也隻好暫避大王鋒芒,再做打算。”
“你與娘娘的恩怨,為何叫我白白犧牲?”廿七沒來由地一股火氣躥上心頭。
“娘娘並非是要犧牲你。我服孝三年,不能成婚。娘娘看準了時機,允我帶你離開,她是不想你留在宮中受到折損,更不願別人捏住你來威脅她。”鄭伯友解釋道,褒姒的一言一行他已洞察了其中的利害,如今和周王對抗,絕不是一個好主意。他日褒姒若能在宮中立穩,自己在鄭國羽翼豐滿,廿七的事情也就由不得大王的性子來了。
“我不想離開娘娘。”廿七沉默了良久才說道。
“廿七姑娘請放心,鄭某待你必定如同對待自己的親生妹妹,不讓你受到一星半點的委屈。”
“我不怕受委屈,我隻怕娘娘一個人在宮中,連個合用的下人都沒有。她性子又執拗,不肯對大王服軟,隻怕是有個事情,娘娘一人傷心難過,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有趙上卿從旁關照,你無須太過擔心。”
“那不同!”廿七搖了搖頭。宮門越來越近,光線也越來越亮,周王宮湦策馬到東門之外,一拉轡頭讓馬停了下來。才剛站穩腳跟就立刻有人來報:“啟稟大王,鄭夫人這一二日身子不適,大王不在,太醫在顯德殿也拿不定主意。”
周王宮湦的眉頭蹙在了一起,低聲急切地問道:“哪裏不適?”
“胸悶氣短,太醫說是無礙,可是鄭夫人緩不過這勁兒來。”
“快去看看!”周王宮湦緊張地說道,走了兩步才想起自己並非一人回來的,他轉身看著褒姒。褒姒向他點了點頭:“臣妾先行回宮。”
“你也早些歇著吧。”周王吩咐了一聲,大步朝著宮門內走去。廿七仰頭看著鄭伯友:“看吧,我就是擔心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娘娘心中鬱結,她卻連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找不到。”
褒姒看著周王越走越遠,那翹首的身姿在廿七眼中寥落孤寂。自古君王多薄幸,從來就不會有哪位君王能夠將自己的心思隻放在一個女人身上。廿七覺得周王給予鄭夫人的太多,給予褒姒的卻太少,對褒姒的憐愛就像是有條件的付出,隻有在確保了鄭夫人的安然無恙之後,才能從那一碗愛中分出一杯羹來賞給褒姒。
夜色中再也找不到周王輪廓的時候,褒姒才回過神來轉向鄭伯友:“多謝鄭伯。”
這句話不僅僅是謝鄭伯友的救命之恩,還有他對廿七的照顧之情。他滿眼都是溫柔,關切地問道:“娘娘身體無恙吧?”
“無恙。”
“野外風霜雨露,不比宮中,娘娘回宮小心休息。”鄭伯友囑咐道,然後又看著廿七吩咐:“叫膳房準備些薑湯,娘娘與你身子骨弱,喝些能暖暖身子。”
“嗯。”廿七抿了抿唇,看著鄭伯友盯著褒姒的眼神,心中的失落又一點點地蔓延開來。他看褒姒總是不同於看其他女人,如褒姒看周王時候的專注。隻可惜,他們望著別人,卻不知還有人望著他們。
“鄭夫人想必已經知道老夫人去世的消息了。”褒姒忽然想起這件事情,開口說道。
“倒也不奇怪,若是秀秀知道,舍妹就必定知曉。我離開得倉促,未及辭行,她必定會差秀秀去打探我的去向,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一窺便知。”
“如此說來,就不必為鄭夫人擔心了。鄭伯此番離去,可以放心了,他日若是有喜訊傳來,就是雙喜臨門。”
褒姒言喻鄭夫人誕下龍種與公子啟之得勝還朝,這兩件事情鄭伯友都沒什麼興趣,徑直岔開了話題:“廿七隨我一並離京?”
“鄭夫人的孩子一出生,這後宮就會變成多事之地。”
“所以廿七更不能離開娘娘了。”廿七焦急地說道。
“大王要保我容易,可人家若盯上了你,該如何是好?讓大王為難,還是讓你自己承擔?”褒姒問道,語重心長,“鄭夫人誕下龍種,太子宜臼必定受到威脅,屆時……東宮與秦國絕不會罷休,鄭夫人也未必肯讓自己的孩子屈居於宜臼之下。如今大王將我推上高位,無非是要借我擋住視線,保全鄭夫人同小王子。你若不走,申後拿你來要挾我,我該如何是好?”
廿七從來沒有考慮到這些事情,此刻被褒姒說得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