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褒姒猶豫了再三還是問了出來,“不是因為申侯才娶的申後?”
“寡人說不是,你信嗎?”周王宮湦問道,聲音中有種無可奈何的頹然。
褒姒搖了搖頭,不僅是她不信,隻要是這後宮中對周王宮湦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不可能會相信的,他並非看起來的那般簡單、暴虐、昏庸無能!
“娶她說不上是因為愛,至少不討厭,那個時候也很喜歡。想想帝王一生,能真心待幾個人,又有幾個人真心待自己?當初娶她回來,覺得定能相守一生,退而求其次,也能護她周全。隻可惜世事難料……娶秦夫人是這樣,衛夫人也是這樣。寡人若在帝王之位,寡人同母後便隻有死路一條,人在求生的時候,總是會做些超乎尋常的決定,讓你覺得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我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殺人,”褒姒靠在周王宮湦的肩膀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可我不殺她就要死在她手裏,死到臨頭內心的惶恐才是最真實的。那種痛苦、寂寞和絕望,我不想再體會。”
周王宮湦伸出手將褒姒攬在了懷中:“如果你有的選,當初還會不會進宮?”
褒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反問道:“選我留下來,大王有沒有後悔?”
“有,”周王宮湦點了點頭,“推你那次是真的生氣。”
“可趙上卿是你的人,他彈劾我,是你們布的局。”褒姒隻覺得那次太委屈了。
“可就是覺得生氣。”周王宮湦點了點頭。他要在朝中頑固派的官員中安插自己的人,趙叔帶自然是不二人選。趙叔帶咄咄相逼、周王步步後退,每一步都走得很成功,隻是沒想到褒姒的事情會大而化之,也沒人知道在妖妃禍國的流言之後,還有兩位後宮的女人在推波助瀾,周王宮湦解釋道:“當時覺得自己忽然有了軟肋,所以很生氣。”
“所以扇我那次也是真的生氣?”
周王宮湦側過身抬起另一隻手捧住褒姒的麵頰問道:“還疼嗎?”
“都那麼久了。”
周王宮湦在褒姒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鄭夫人不能出事。”
“是你推她到風口浪尖的,可為什麼又怪到了我頭上?”
“有些事情在心裏放了很多年,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可時不時地就想起來了。”周王宮湦的解釋,褒姒沒能聽懂,他仍舊在說,“寡人知道那天說鄭家老夫人的死也不是你的本意,隻是……寡人不能讓她有損傷,在氣頭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將這話說下去,總也組織不出合適的句子來。褒姒聽見這句話,心中泛著一種被鈍刀劃傷的痛感,不會出很多血,但是很痛很痛。鄭夫人對他來說同別的女子都不一樣,他傾盡全力,哪怕是傷害身邊的大多數人,也一定要護她周全,這叫褒姒感到難堪。“大王不用再說了,既然是出來狩獵,就不要再提那些事情了。”
“嗯。”周王宮湦點了點頭。
身後草叢中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周王宮湦的眉頭卻越皺越緊,越發覺得不太對,他猛地站起身趴在岩石上朝著後麵看去,灌木叢中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泛著可怖的光澤,第一聲哀嚎從灌木叢中傳出,狼群緩緩地走了出來。
這片山穀周王宮湦常來,可是在晚上狩獵卻是頭一回,他對褒姒說道:“現在寡人可以回答你了,這山裏有狼。”
“現在怎麼辦?”褒姒覺得緊張,手中沁著涼涼的汗水,沒能因為周王的調侃而放鬆下來。
“可能得跑。”周王宮湦轉向褒姒,“火把呢?”
“在!”褒姒蹲下身子去尋找剛剛熄滅的火把,遞給周王宮湦。周王宮湦將火把點燃,火焰泛出了橙色的光澤和暖暖的溫度。狼群猛地衝出來,他將褒姒藏在了身後,用火把在自己麵前不停地揮舞,眉頭緊皺。這一群狼有六隻,十二隻綠瑩瑩的眼睛盯著麵前這二人,發出一聲聲低吼。
“真要是把寡人吃了,它們就賺到了!”周王宮湦拿著火把不停地在狼群麵前揮舞。狼群齜著牙,盯著麵前的一男一女,這是即將進入漫漫冬日最好的儲備糧。周王還在試著調侃自己,緩和氣氛:“隻怕寫寡人墓誌銘的時候,得為難你舅舅了,被狼吃掉的帝王,自古以來也沒有一個!”
“我來拿火驅趕,大王搭弓射箭,要是殺了它們,這樣的帝王自古以來隻怕也沒有。”褒姒說著就伸手去拿火把,人卻被周王宮湦一拽,又回到了他身後:“你老老實實藏好,別亂動!”
正說話間,一隻狼迎麵撲了過來,它淩空跳躍,似乎是找準了周王的破綻,他立刻揮棒直擊這隻狼的頭部,這隻狼嗚咽了一聲,倒在地上,翻了個身朝後退了兩步。剩下的五隻狼也迅速朝後退,警覺地盯著周王宮湦和褒姒,尋找新的機會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