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便穿好了禮服，收拾了妝容？”周王發現今日的褒姒與往日不同。
“嗯，”褒姒輕聲應道，“擔心會用到。”
“申後病了。”
“廿七同我說了。”褒姒雙手搭在周王宮湦胸前的衣服上，理了理他的領口，“大王看起來很累。”
“一到歲末便是如此，諸侯們事兒太多！依照周朝舊製，祭天大典該由寡人與王後主持，如今申後病了，她的位置得有人代替。”
“申後病了，自然有夫人。”
“於理不合，夫人們還有夫人們的事情。”
“於理不合，對大王來說又有什麼關係？”褒姒這話一出，她的手便猛地被攥住，叫她有些吃痛，不由得皺起眉。
“寡人不是來問詢你的意見，不需要你發表任何看法！”
“大王該問的，秦夫人祭祀的工作，我能替她。可她身後的秦國重兵，整個周朝沒有一個女人能夠代替，秦伯若要這個麵子，大王為何不肯給？”
“不可能！”周王宮湦低吼道。
“大王總不希望秦伯發難鎬京城吧？他要麵子大王就給他，能值幾個錢？無非是你心中堵了口氣。權勢便是如此，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寡人不需要你來指揮，你要做的就是乖乖聽話，按寡人說的去做。”周王宮湦怒目瞪著褒姒，而褒姒則踮起腳在他的耳畔輕聲說道：“大王太好麵子了。”
“那你給還是不給？”周王宮湦輕撫著褒姒的麵頰，眼中泛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手攬在她的腰上。褒姒的手抵住周王宮湦的胸膛，在他的臂彎中仰頭看著這任性的君主：“大王，吉時快到了。”
“叫他們等等又何妨？”周王宮湦俯下身子，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緊緊擁著她。他失去她的時間太長了，如今好不容易又將她找了回來，哪兒舍得馬上放開。
祭天廣場上烏泱烏泱的人群，諸侯與朝中士大夫齊聚在此。天壇就在人群的中央。周王同褒姒身上的黑色長袍繡著金線，妥帖中透著幾分王者之氣。人群一片嘩然，雖然猜到了今日代替申後之人是褒姒，此刻親眼所見還是覺得驚詫。
人群低聲議論，有人恭喜趙叔帶借了外甥女的光，有人恭喜虢石父慧眼識珠，還有人盯著剛剛抵京的秦伯。秦伯嬴其的臉色難看至極，本以為申後病倒，秦夫人必定會替代她出席祭天大典，可此刻看見這位曾經的兒媳，她的容顏肅穆，舉手投足間充斥著無限威儀。她越是像一位端莊典雅的王後，就越是叫這位秦伯心中騰起一團怒火。
祭天大典一結束，周王宮湦伸出手看著褒姒，她將自己纖若無骨的手指搭放在他的大手中，隨著他一步步走下了台階。如此，這一年便真的過去了，入冬之後一切農耕將會休憩，等待來年春雪消融之時。
天若作美，瑟瑟冬季必定是皚皚白雪，若是稍欠福蔭，來年必定難熬。冬季是冗長的閑時，諸侯若是不生些事端、不製造些麻煩，就對不起這漫漫長日。
入了秋，才是一位帝王該忙的時候。多事之秋、多事之秋，今年春夏的瑣事繁多，為冬日的政務埋下了無數伏筆。祭天大典結束，周王宴請百官，共享這一年的收成，陪在他身邊向百官敬酒的仍是褒姒，雍容華貴。
秦伯剛坐下，複又起身，略去了一切禮節說道：“啟稟大王！”
現場靜了下來，人人都看著秦伯，麵上都帶著瞧滑稽戲的表情。今日的祭天大典簡直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了這位自恃軍功卓著的秦伯麵上，他此番啟稟也必定是尋釁滋事。依著眾人的想法，秦伯隻怕是要拂袖而去、折返封地了。
若是秦伯嬴其就那麼甩手離開，周王也一定尷尬至極，他該如何化解這難題？是一笑了之還是神情自若，或是憤怒難當，砸了這場宴席？
誰也沒想到，秦伯甫一開口周王宮湦就哈哈大笑，笑聲暢快淋漓：“原來秦伯到了！寡人早晨才詢問過夫人你何時抵京，寡人還以為是被什麼事兒耽擱了。如今到了便好，到了便好……”他說著這話從台上走到了台下，佯裝看不出秦伯的憤怒，握住秦伯的手將他拉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褒姒立刻讓出了地方讓秦伯坐下，“夫人還與寡人說，秦伯入京要多住幾日。你往日裏行色匆匆，也沒能與夫人好好敘舊！”
秦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甚是難看，此刻被周王架到了高處，根本就下不去了，周王更是搬出了秦夫人，他隻能硬忍著心中的怒氣。“大王費心了，隻怕是……”他話都沒有說完，褒姒已經斟上酒推到了秦伯麵前。秦伯瞧著褒姒，內心血氣翻湧，隻覺得天意弄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褒姒，褒姒的麵容卻平靜得像是根本就不認識這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