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想到了!”周王宮湦冷哼一聲,“秦伯呢?”
秦夫人麵色一僵,聽出了周王宮湦這番話中的責備意味:“路上耽擱,已經差人送了信,說是午時準能到。”
“秦伯一向不愛遲到,往年的祭天大典都會提前三日入宮,彙報犬戎的軍情。”
秦夫人牽強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耽擱了。”她看來有些尷尬。齊國與東夷之戰,周王宮湦原本想要調用秦國兵馬,可秦伯一個借口就將他給搪塞了過去,這借口就是申侯叛國通敵,意欲讓西戎的兵卒借道,直取鎬京城。秦國兵力不能離開秦地,便是要提防西戎進犯!
周王宮湦派人去查證此事,雖真相不得而知,但秦伯抗命必定是有其私心的。自從世父死後,他越發倚重自己的弟弟嬴德了。嬴德是個野心家,當日周王借他的手鏟除了世父,如今就得提防著嬴德生變。今年的祭祀,秦伯遲遲不出現,踩到了周王心中的底線。他瞥了一眼秦夫人拂袖而去,秦夫人卻一路小跑追了上來:“午時的大典,申後不能參加,如何是好?”
“此事寡人自有安排。”周王宮湦不耐煩地說道,背著雙手大步朝著瓊台殿的方向走去。
“褒姒不行!”秦夫人攆兩步追上了周王宮湦,挽住了他的胳膊,凝重地叮囑道,“其他人都可以,她不行!”
“必須是她,”周王宮湦的語氣沒有一絲一毫商量的餘地。一轉眼,他的眼眸忽然又變得溫柔了起來,撫摸著秦夫人的麵頰,用十分溫柔的口吻又重複了一遍:“必須是她。”說罷他俯下身子在秦夫人的唇上輕輕地吻了吻,帶著笑意鬆開了她,就像是這個決定是個別有用心的陰謀一般,叫秦夫人如水中看月、霧裏看花,瞧不出究竟,也不敢再去質問周王。
太陽已高懸於頂,午時已近,卻不見傳旨的下人來瓊台殿,急得廿七原地打轉,使勁兒地跺腳,口中喃喃地怨著:“怎麼還不傳旨,真是急死人了!”
“你急什麼?”褒姒問道。
“娘娘若不急,何必一早起來就沐浴更衣,整理梳妝?祭天大典本就沒瓊台殿的事情,夫人有夫人的活兒,嬪妃有嬪妃的活兒,女禦有女禦的活兒。可娘娘什麼都不是,就什麼活兒都沒有!娘娘今日大可在殿中安歇,何必準備?”廿七得意地拆穿褒姒的偽裝,褒姒卻並不解釋,隻問了句:“申侯來了嗎?”
“沒有。”
“秦伯呢?”
“也還沒到。”
眼下這局勢錯綜複雜,那日周王所說褒珦的今日所為,叫褒姒心涼如水,對自己所處之境也生出了絕望。那時她的腦海中是一團迷霧,眼前亦是,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想不明白。如今冷靜了下來,再回想起那日周王所說,難免有所懷疑。
褒珦是什麼性子,為人兒女的褒姒再清楚不過。
厭棄自己禍亂後宮的女兒,卻因此通敵叛國要攻下大周,這原本就是一個悖論,不合情、不合理。以褒姒對自己父親的了解,他不再認她,任憑別人對她陷害栽贓而無動於衷,她是相信的。此事唯一的解釋就是周王受人蒙蔽、被人掣肘……拿此事來掣肘之人是誰?再聯想周王不惜將鄭伯友放還,調度自己隱藏多年的暗棋——公子啟之,隻可能是因為秦國的威脅,以申侯同褒珦的謀反為借口,拒絕發兵齊國。
秦國是要脫離這位周王的鉗製,而秦伯絕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和野心,在周朝為侯,秦伯謹小慎微,從不敢逾矩。如今這步棋走得實在是有失高明,難道是為了將秦夫人扶正後位?
褒姒還在思忖,門外傳來了下人拜謁周王的聲響,她這才抬起頭同廿七交換了一個神色,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廿七則嘴角上揚,表情得意地跟在褒姒的身旁咕噥著:“我隻當是大王差人宣旨,誰承想他居然會自己來了。”
幾日不見,周王宮湦瘦了,渾身是難以言喻的疲態。
廿七斂起笑意拜謁,周王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是!”廿七應了聲,轉身離開關上了寢宮的門。周王漆黑的眸子盯著褒姒,他一身疲憊唯有這明眸還閃爍著精光。褒姒沒有行禮,沒有拜謁,隻等著他開口。他瞧著她的模樣也吃了一驚,以為依著褒姒清冷高傲的性子,必定又是不施粉黛,一身素色,所以他才來得早了些:“這倒是不像你了。”
“一早起來,覺得心慌,總覺得要出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