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智慧與美(4)(1 / 3)

我們人類天生有一副活動能力,時時要向外擴張,與周圍發生關係,人格的活力擴張所及之周圍,就是生活範圍。少年生活是少年人格之活動範圍。少年身心之發育甚盛,人格活動之範圍日加擴張,所以中等教育的任務就是引導少年人格之放射到各方麵去。例如文學的熏陶,並非要把少年立刻造成一位名家,也不是準備將來賣文討飯,乃是要引導他的人格活力往文學方麵去。科學、藝術的陶冶也是一樣的理由。譬如一株樹要它十分發育,就要讓它的根四麵八方蔓延。若堵住幾向,單讓一向給它伸張,就不能完全發育。所以我認定理想的中等教育,是全人格的教育,絕非何種職業之準備。要全人格的陶冶受得圓滿,那麼將來個性的分化才算是自然的。全人格的教育時期越長,越是人類之幸福,越短,越不人道。

全人格的教育就是承認人的多樣性。令人欣慰的是,在當今教育現實中,很多學校都立足長遠,把育人當作教育的首要目標。昨天劉長銘校長在報告中強調了大氣與大器的關係,特別是把人生比作一場馬拉鬆,令人思考良多。如果在教育過程中隻注意絕對分數,那還是以學校為本的體現;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學生實現自己的夢想,對它們的未來負責,才是真正的以人為本。一位教師的女兒回憶母親曾告訴她一個令人心寒的現象: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好學生,畢業後,往往就像在人間蒸發了——倒是那些每日一拍的渾小子,會把無心的斥責記成有心的關懷,他會在節日頻繁出現,略帶靦腆地彙報近況,一如當年絕望地站在辦公室裏,絞盡腦汁解釋作業本上的一片空白。女兒和教師媽媽還曾經在家中嘲笑過那些差生的名字:“超群們”總是超群的差,“慧穎們”則又笨又蠢,百教不會;那些自信滿滿的名字頂在慘不忍睹的成績單上,像一個天大的諷刺,讓人欽佩起他們父母的幽默感。但在她母親去世後,首先來問候的正是那些被嘲笑過的“超群們”。看來這些“超群們”原來“超”在這裏。

看來,做一個完整的人更為重要。因此,我們學校確立了這樣的育人目標:培養優雅、寧靜、從容的文化氣質,閃耀青春的精神,做有品質、飽滿的人。有品質、飽滿的人,就是要強烈關注生命的品質與精神的格調;擁有寬廣的視野、注重生活的品位;堅持一種批判的精神、保持獨立人格。我相信,和我們有同樣思考的學校一定不少,比我們思考更深的學校更是很多,隻要我們認識到人的多樣性的至高地位,我們就有可能幫助學生走向光明的未來!

(2007年8月,“海峽兩岸基礎教育論壇”主題演講詞)

智慧與美

——想象弘一大師的心靈花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一曲《送別》表現出來的那種脈脈溫情又帶著哀婉的古典意境,不知進入了多少人的精神世界。近百年來,它被人讚歎為活在人嘴上的小碑,精美、摯切、堅實,屹立在漫長光陰的路上。一個人究竟要有什麼樣的才華才能鐫刻出這個作品?用風華絕代來形容作者李叔同應該恰如其分。有人說李叔同是人生大舞台上放光的大演員,貴公子哥、捧角兒的、金石家、大學生、詩人詞客、書畫家、音樂家、演員、編輯、記者、教師、高僧,無論角色間差異多大,出世入世,皆能勝任。在世界藝術史和宗教史上,演一兩種角色比他成功的極多,演過這麼多角色、每一個都比他演得好的卻幾乎沒有,從這個意義來說,他是人中絕品,不可重複。

就是這樣絕美的李叔同,忽然在38歲的時候,決絕地轉身告別了滾滾紅塵,成為弘一大師。如果說生命是一座花園,那麼弘一大師是如何從風光的塵世迅速進入隱秘的風景的,吾等凡夫自然免不了驚訝與好奇。在佛教看來,一個人隻有具備強大的出離心,才能向充滿誘惑的世界告別。所謂出離心,通俗地說就是不再執著於過去執著的事物。按人間的法則,向曾經用心愛著的事和人、向燦爛的人生揮手別過,絕非易事,但這樣的事情就發生在了李叔同身上。李叔同精通六國文字(包括古印度梵文),是當世的書畫大師、中國話劇的開拓者之一、音樂家、教育家,他隻用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就徹底做出了決定。也許這樣表達還不足以表現出我們凡人的驚愕,那麼請看這樣一個模擬的場景:他在上海的日本夫人雪子(留學日本時雪子陪他度過了一生中最靜美的愛情時光)趕到西子湖畔,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