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是一場旅行,那麼能成為一名老師並和那麼多美麗的靈魂相遇,應該是我生命旅途中最美麗的風景。
在我所有能夠回憶起的憧憬裏,從來沒有教師的影子,報考大學時,我的第一誌願是中國政法大學,夢想著大學畢業後能去當一名律師。到現在我都沒有弄清楚,當時我開玩笑地把北京師範大學填到了第二誌願,最後竟是北京師範大學錄取了我。20多年過去了,一類重點大學接收二誌願依然是個小概率事件,我隻能把它歸結為冥冥之中自有的安排。即便上了北師大,也沒有想過要做教師,新的想法產生了,我計劃做一名服裝設計師。可能受當時從事藝術工作的哥哥的影響,加之他周圍有幾個朋友是設計服裝的,我瘋狂地喜歡上了服裝設計並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直到有一天,哥哥看到我努力創作的時裝畫後搖頭,並給出了低評價,那一瞬間,除去失敗的苦痛,還猛然伴隨著一種醒悟:我在繪畫、設計方麵也許隻能做一個不錯的鑒賞者,永遠不會成為優秀的從業人。當一個人清醒地認識到他真的不能勝任某件事情的時候,那感覺一定不會是幸福的,有時陷入失望和迷茫也在所難免。
但生活還要繼續,1994年畢業時分,為了讓愛情能有一個結果,我必須留在北京,就這樣到了北京十五中求職並成功取得了一個教職。坦率地說,成為教師之後,還依然想著有一天能離開校園,因為總覺得應該有比學校更加光輝的地方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其實,生命故事中常常遇到這樣的情節:當夢想真正來到身邊的時候,很多人並未察覺,甚至失之交臂。當然,這也可以理解,因為我們會受到欲望的折磨和功利的誘惑,都會不同程度地產生迷亂和慌張。現在回憶,成為教師之後,其實我過得非常快樂,因為我的課受到了學生廣泛而熱烈的歡迎。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萌生去意呢?我想是生活的壓力和虛榮心使然吧!我清晰地記得剛工作時月工資是420塊左右,其實,對於一個人的生活,這些錢在當時還能應付。但如果把它放到不同的參照係中,讓自己保持平靜就變得極為困難!如果拿出身相同的人作對比,失落感可能就會更加強烈。當年,吉林省一個偏僻小縣城中學的文科班裏,很不容易有三位同學進京:一位考入了北京大學,一位進入了中國青年政治學院,我則被選擇到了北京師範大學。大學畢業後,我成了中學教師,另外兩個同學一個去了中國國際航空公司,一個被分到了國務院港澳辦公室。其實,僅僅從單位名稱上看,在很多人眼裏,高下立分。但這還不是最沉重的壓力,當將收入進行對比的時候,會產生我們是否生活在一個星球上的恍惚,幾千元和四百多元的對比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那衝擊不亞於在人的心裏投下一顆原子彈。離開學校,謀求體麵的高收入,成為我不假思索的本能反應,之後就迅速采取了行動,直到2000年,這期間有過很多兼職,做過編輯、文案設計,還有策劃,等等。那是一段艱辛而迷茫的生活,雖然從物質利益上看有所收獲,但有一種漂泊的感覺,我並沒有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快樂。
直到今天,我備感慶幸的一件事情就是:當時無論在外邊怎樣忙碌,我始終不舍課堂,一旦走向講台,總能以最飽滿的狀態麵對那些充滿渴望的心靈。現在回過頭來分析,在教育這個舞台上,我真誠地出演了那個平凡的角色,因而收獲了不一般的幸福。有一天,當我拖著疲憊的身軀騎著自行車路過學校旁邊的一個公共汽車站時,被突如其來、整齊的一聲呼喚驚呆。那是七八個正在等車的高高大大的十五中男孩看到自己的老師後,以一種激動的心情發出了在我看來最為美妙的和聲:“邰老師好!”周圍其他等車的人起初也明顯受到驚嚇,之後他們目睹了溫情的一幕:一個被稱為“老師”的人瞬間被這群鮮活的生命包圍。當時孩子們和我都說了什麼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但我到現在都能回憶起那種感覺,應該是一點點窘迫和自豪的混合吧。就是那一聲簡單的問候,帶我穿越6年漫漫光陰,送我回到夢想的身旁。
夢想究竟是什麼?夢想可能就是你正經曆的幸福與快樂。與其羨慕遠方的玫瑰園,不如欣賞那開在你窗口僅有一枝的芬芳。如果在生命旅途中,人與人真誠地相遇過,那麼情歸何處就不那麼重要了。我們生活的世界,快樂的成本越來越高,但真誠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生命的成本,所以幸福的利潤無比驚人。那一天,被幸福襲擊後我對自己有了一種認識:我在課堂上一定是很有魅力的!這種成就感讓我領悟了一個真理:如果總把別人當作目標,就很難發現隱藏的自己,生而不同,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