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頓時陷入可怕了沉默之中。
過了良久,久到那名叫春枝的婢女,以為她的夫人沒聽見,打算把問題再重複一遍。突然,身旁就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聲:“你以為本夫人不想啊!可是,自從相公上次到西北去之前,又回了齊府一趟,咱們已經錯過最佳的時機。現在離開齊府,咱們算怎麼一回事?若是傳揚出去,人家會怎樣看待本夫人和聰兒?”
春枝訝然,過了片刻,她喃喃道:“這有什麼說不通的,就說舅老太爺孤苦伶仃,需要人照顧,你搬過去是替姑爺照顧他老人家的……”
秦芷茹在月光下緩緩轉過頭來,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了自己貼身婢女良久,最後才幽幽地說道:“來不及了!咱們若是現在搬到擷趣園,看在外人眼裏,咱們是失敗後的落荒而逃,以後怕是再難有機會回齊府了。”
“怎麼會?二少爺還是寧國府的血脈,就算姑爺有這麼狠的心腸,太夫人也不會答應的。論起來,二少爺雖是四房的,並不比三少爺出身低,太夫人不是起過心,讓二少爺繼承齊府嗎?”春枝頗為不懟地說道。
“休得胡說!長房如今有了子嗣,府裏繼承的事哪裏容得聰兒?以後這種輕佻的話,休得讓本夫人再聽到了。”秦芷茹聲色俱厲地嗬斥了丫鬟一頓。
春枝也知亂世之秋的如今,這番話講出來有失莊重,可她還是覺得再這樣耗下去,隻怕姑爺還沒回京,自家夫人整日把自個關在院子裏,先把自己給毀了。
春枝心裏一急,想到秦尚書的交待,撲嗵一聲跪在秦芷茹前麵,擋住她的去路,哀聲懇求道:“夫人,夫人,您聽奴婢講,您隻是暫時離了齊府,又不是不回來?您這樣以退為進去侍候舅老爺,不但可以消除如今的閑言閑語,還能給秦家、二少爺和您自個挽回聲譽……您要三思而後行啊!”
春枝這番激動的舉動,把秦芷茹嚇了一跳。
春枝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丫鬟,這二十多年來,她何曾見對方如此失態過。此時還是關在自家院子裏,而是在外頭。
秦芷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春枝見她態度有些動搖,遂進一步勸說道:“夫人,您想想,就算咱們不搬出去,這寧國府終究是要搬家的。與其到時處處被動,倒不如在聲勢上扳回來。咱們搬離寧國府後,老爺那邊壓力會減輕許多,況且,老爺聽南邊的舊友寫信講,說是護國長公主回到南邊後,跟葛將軍愈發親近了,他倆終究會走到一起。您若現在不出做姿態來,搶占有利形勢,等他們成其好事了,姑爺將來回來,隻怕會把一切罪責怪到您的身上……”
春枝的話,讓秦芷茹再次陷入沉思。
這個方麵,她不是沒有想過。隻是她再怎麼躍躍欲試,都下定不了決心。如果說,她與齊峻已經圓了房,或者聰兒是寧國府的血脈,她早就可以學文家那女人,采取以退為進的法子了。
秦芷茹之所以沒走到這一步,皆因怕弄假成真的初衷,最後變成作繭自縛,她最為擔心的是,自己這一出府,隻怕連齊府四夫人的名分都丟掉了。
想到這裏,秦芷茹轉過身去,朝身側院牆瞥了一眼。
淺淺的月光下,丹露苑被大火焚過的院牆上,至今還殘留斑駁的印跡。
這些讓她想起這院子裏曾經的女主人。
高氏一生雖說沒做幾樁好事,可是有一樁她算是做對了。
當初,若不是對方的成全,怕是她這輩子無論從名分上,還是實質上,都成不了師兄的女人。
念頭一起,秦芷茹輕輕推開的丹露苑院子的大門,領著隨行的人一起進入了院裏。
望著院內熟悉的布局, 秦芷茹不禁感歎萬千。
高氏也雖一厲害角色了。可她下半輩子在寧國公齊屹手裏,可是半點便宜都沒有討到。長房的子嗣還不是降生下來了,連正兒八經的國公夫人也娶了,再等個一年半載,隻怕是寧國府正經的嫡子就要降生了。
是到該替自己想想後路的時候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秦芷茹跨上了丹露苑正屋前殘破的台階。
“夫人,夫人,這半夜三今的,您到這兒來做甚?”春枝追在她身後呼喚。
可是,秦芷茹隻顧往裏麵走,硬是沒有理解身後的春枝。
等主仆二人拐到當年高氏起居內堂位置上,春枝才開始慌神。
“你說,如果我向太夫人提議,將此處改建成家廟,不知她會不會答應……”突然,秦芷茹像是想到什麼,隨口問道。
春枝被她這話嚇了一跳,隻見她忙扯到秦芷茹裙擺,哀求道:“夫人,夫人,您千萬別想不開啊!您要是出了家,二少爺可怎麼辦呀!還有,您就算選擇退讓,人家遠在江南,也不見得會領您的情……夫人,您無論如何,都不能犯這樣的糊塗啊!”
秦芷茹轉過身來,怔怔地望著春枝,不置一詞。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春枝都扛受不住的時候,突然,她聽到自家夫人說道:“我明白你話中的意思,你是想讓本夫人先離開,賺盡普通百姓的同情後,再來個逆轉?”
春枝見她反應過來了,心裏不由泛起一陣興喜之意,忙趁熱打鐵地說道:“夫人,奴婢就是這意思。現在您隻要稍稍讓步,將來就能賺個大的,這就相當於‘以小搏大’。比現在什麼都不做的,來得要好上許多!”
此次,秦芷茹沒有接話。
其實,丫鬟春枝所講的道理,在這自我禁閉的半年裏,她反反複複思索了許多遍。可是她想來想去,就是覺得不甘心,這才支持秦芷茹一天一天撐下來。
這半年來,秦芷茹一直盼著江南傳來文舒眉再嫁的消息,她才能徹底放手搏一搏。不過,事與願違,她等了近半年,還是沒得到所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