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落滿城。
街道一角,石拱橋上,是白少羽四人。
那個中年文士,以及那柄黑傘,映入他們的眼底,又在眼中消失不見。
濕漉漉的大街上,到處都是匆忙奔行的官靴。就在這雨霧光景中,大街上出現了十幾身道袍。都是肩負桃木劍的峨冠道士,沒有任何雨具,卻平淡地踩著路上的水坑,穩步走在迷蒙煙雨中。
大街小巷,貼滿了同樣的告示。
為首的道士,輕輕撣去眉毛上的雨水,沉聲道:“我們分頭尋找,他肯定跑不了的!”
暝色入高樓。
黑夜之中,誰還看得出傘的顏色?雨夜中,腳步匆匆,踏碎了水坑中的燈影,輕飄飄地穿越了大街小巷,讓人感覺不是在行走,而是在飛。孤寂的身影,似乎對客棧酒樓沒有任何好感,一路穿行的都是最偏僻的道路。
城南。城隍廟。
這裏是道教宮觀,是道教清靜之地,或許不會有人貿然前來打擾……
那匆匆奔行的身影,壓根沒有留心到,後麵悄悄跟著的四人。
撐著黑傘的身影,來到了城隍廟大殿正門前,像個虔誠的朝聖者一般,整了整衣襟,然後正要走上台階。突然大殿屋頂上飄下了兩道人影,兩個道士的身影!
他們不是城隍廟裏的道士,而是茅山派的道士!
孤鬆,孤雲!
黑傘抖了一抖,如同中年文士的小腿一般,猛烈地抖了一抖!
孤鬆沉著臉,也沉著嗓子:“你,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傘下,陰影中的笑容有些淒厲,也有些悲愴,“你?你難道隻會叫一個字——你?”
孤雲卻是低著頭,眼神中有歉疚的神色,不敢說任何一個字。
孤鬆的臉色忽然也青了下來,逼視前方的目光也微微垂下,聲音帶了幾絲顫抖:“希望……希望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黑傘下,聲音淒愴入骨。“我在你們眼中是什麼人啊,是什麼人啊!”
誰能看得清楚那陰影中的麵龐,此刻是如何複雜的神情?
“你們說說,我在你們眼中,究竟是什麼人啊?”
這反複的質問,竟然如此,痛徹心扉,仿佛經曆了百年滄桑,萬世輪回,竟是如此的悲痛,紮心,刺骨,催人淚下!
孤鬆一個大漢,目光垂下,緘口不語,眼眶漸漸紅了起來,雙手指關節也一分分捏緊,仿佛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最終,那若有若無的一絲聲音,還是穿透了夜色,飄入耳中——
“師父……”
師父?!!!
藏身於角落中的白少羽、蘇映雪、玉紫靈、嬋娟四人,同時瞠目結舌!
黑傘下的身軀突然劇顫,連續劇顫了幾下,才發出那令人始料未及的啜泣聲:“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你的一聲師父……”
下一刻,孤鬆、孤雲二人同時在雨中,噗通一聲跪下,泣聲道:“師父……”
中年文士收起泣聲,似乎心情有些痛快:“也不枉我,也不枉我傳授了你們二十多年,你們還肯叫我一聲師父……嗬嗬嗬嗬嗬嗬……”仰天長笑許久,才又道:“若是你們還認我這個師父的話,就趕快離開這裏!”
孤鬆、孤雲二人仍是跪在雨中,深埋著頭。孤鬆悲聲道:“師父,求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回頭吧!”
黑傘下,腳步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搖晃了幾下,仿佛隨時都會摔倒一般。“嗬嗬、嗬嗬嗬……我還能回頭麼,自從你們的掌門方師伯、你們的李師叔,一口斷言我墮入魔道之後,我還能回頭麼,我還有回旋的餘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