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麼。”徐元佐笑了笑,心中暗道:我都把手伸進稅收這一塊了,若是這樣都還賺不到錢,豈不是太無能了?
徐元春還是忍不住讚歎了兩句,方才拉著徐元佐開席吃飯。家中喝酒是有定量的,兩人也分了二兩黃酒,互相又聊了些學校裏的事。正好徐元佐需要徐元春幫著想想,是否有人會對他的生員資格產生威脅。
“若說有人惦記你,那是必然的。”徐元春想了想,道:“你名聲既大,且又如此極端,難免給人談資。不過這些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真要革你功名,隻有知縣上報提學才行。即便提學來華亭巡考,或是吊考我華亭生員,也要聽聽知縣的說法。”
徐元佐總算放了心,心中暗道:明日走之前還是要去拜訪一下鄭老師,大的禮物不好帶,值錢又清雅的東西總是要帶點。
國朝為了防止地方官以權謀私,不許地方官在本轄區內置辦產業,包括重禮也會被巡按禦史所彈劾。有這樣的三尺法高懸,膽小的官員其實都能乖乖站在紅線之外。
徐元佐問元春要了兩幅徐階的字,既清雅,又實惠,而且鄭老師絕對不會不要。前首輔的墨寶,就算鄭嶽日後高位致仕,也值得傳給子孫珍藏。
鄭嶽這回見到徐元佐,麵色紅潤,氣色極好。並非單純因為心情好,更是因為生活改善了許多。
玉玲瓏已經不再是拿百字百文錢稿費的自由撰稿人了。徐氏書坊與她訂了合同,以每月五兩銀子的費用買斷了她的筆名,而且稿費加倍。
玉玲瓏是鄭嶽的小妾,她的收入就是鄭嶽的收入。有了收入,鄭嶽自然知道該如何改善生活,再不需要精心計算朝廷那點祿米,以及學生的饋贈。
徐元佐與鄭嶽聊了一會兒,便要告辭,卻見李文明進來了。
自從李文明給徐元佐從紹興找了十來個師爺,兩人之間的關係和紐帶就更緊密了。他見了徐元佐,頜首示意,徑自上前對鄭嶽道:“東翁,蘇州那邊來了公函,發在府衙,是漕糧轉運之事。”
鄭嶽也不避諱徐元佐,問這師爺:“怎麼說?”
李文明答道:“部院的意思是蘇鬆漕糧都運到淮安,由淮安出海。”
鄭嶽道:“本來鬆江糧稅就要入淮安倉的,但是漕糧直接從太倉、劉家港出海不是更便捷?”他知道自己學生是支持海運的,而海運的確有利於國家朝廷,他支持起來也是理直氣壯。
“海剛峰的意思,大概也是指望這批漕糧有些別的用處。”李文明看著徐元佐,低聲答複鄭嶽。
徐淮兵變民亂,海瑞首當其衝。朝廷給他加了“總理糧儲、提督軍務”八個字,現在他等於軍政一手抓,什麼都要管。說起來災民的事也好辦,給他們吃的,安置住處就行了。亂兵也簡單,剿撫並用,許諾既往不咎,招安回來繼續吃糧。然後殺兩個領頭的,上下就都滿意了。
可是這些舉措關鍵在於兩個字——錢糧!
沒錢沒糧能幹什麼呢?
海瑞思來想去,首先開倉濟民,這是必然之事。然而肯定不夠,所以就隻有動動腦筋了,看往來錢糧之中能否先支借一部分出來應急。正好朝廷要開海運,那麼叫蘇鬆漕糧運到淮安出海也是可以理解的,至於到時候能否全額運抵天津衛,那就很難說了。
“海剛峰不怕聖天子降罪麼!”鄭嶽聽得心驚膽戰:“邸報上可是說了,京中官員俸祿、內宮開銷,全都指著漕糧呢!”
“他要是怕,就不是海剛峰了。”徐元佐笑了:“他大概還覺得,這天下子民都是聖上的,那麼用聖上的糧食救聖上的子民,有何不妥?”他又將海瑞的難處一一道給鄭嶽。
鄭嶽自己也是牧民官,聽得眉頭發緊,但是又能如何呢?這種大事可不是一個小小知縣能夠決策的。
李文明打破冷場:“敬璉肯定是有主意的吧。”
徐元佐見老師也望向自己,隻好道:“現在手工業不夠發達,要消化災民亂兵還是得靠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