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兒繼續壓低聲音說道:“我就在想,他平日老是盤問我,莫不是他自個兒做了啥虧心事,所以就總以為我也同他一樣呢?於是我也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跟在他後頭。”
因為整個兒沉浸在當時的場景裏,所以她的臉上,有一種說出的詭異,看得鳳來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他到底去了哪裏?”鳳來好奇地問。
”他去了那間放了大醬缸的屋子。“伶兒這回倒是很直接了當地說出了答案。
不待鳳來再問,伶兒又皺著眉頭說:”我跟在王惟誌身後,總覺得他與平時不同,那腳步與身形,總有些直板板的,不怎麼靈活。“
鳳來脫口口而出道:”夢遊?“
伶兒仔細看著鳳來問:”什麼遊?“
鳳來隻好解釋給她聽:”有的人半夜跑出去,其實他自個兒完全不知道,就象在作夢一樣。即使別人問他,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有,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喊他一聲,或者拍他肩膀之類,會將人嚇死的!“
說到這兒,鳳來又想象力爆棚,琢磨著是不是伶兒不懂這個,所以把王惟誌給嚇死了呢?
就聽得伶兒接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我覺得他走路的樣子有些不對勁,趕情他在做夢?“
伶兒停下來細細想了一回,象是在說給鳳來聽,又象是在自言自語,難怪他會說些那樣的話。”
鳳來好想捉住伶兒的雙肩,使命將她搖上一陣子,好將她嘴裏話,搖得流利、順暢一些。
不過她都忍耐這麼久了,那忍一會子,也不會死人的!
雖然沒有鳳來的催促,伶兒還是蠻自覺地說了下去:“那間放著醬缸的屋子,其實是間雜物間,什麼農具啊,簸籮啊,不用的物什啊,都雜七雜八地放在裏頭。本來屋子裏沒有燈,應該是很暗的,可是那一天的月亮特別好,從窗子裏透進來,竟也能看得見。”
她看了一眼鳳來,又道:“王惟誌立在那口醬缸前好半晌,突然又從角落裏搬來一隻小板凳,然後他踩在上頭,將整個上半身往缸裏探了進去,一隻把著缸沿,別一隻手應該是在模仿著舀醬的動作吧?我估摸著是這樣。”
鳳來也聽得疑心大起:半夜三更爬起來,不聲不響地跑到平時根本沒人進的雜物間,還踩在小板凳上模仿舀醬的動作,是想幹嘛呢?
她敏銳地感覺到:這肯定與王惟誌死去的親娘有關吧?因為當初王惟誌的親娘就是妥醬的時候,一頭栽到醬缸裏死掉的。
“然後呢?”鳳來眨巴著烏黑晶亮的眸子問伶兒。
伶兒又端起茶盞喝水,似乎要把她心中的驚懼壓下去似的,接道:“我隱在雜物間的門邊,生怕王惟誌會突然回過頭來發現我。然後我就聽見他說,這樣是不會一頭栽進醬缸裏去的。我明明看見,哼!我就是看見啦!那個混蛋當時也進了這屋子……”
鳳來腦中電光急閃,她立刻明白了,很快地道:“這樣說起來,王惟誌的親娘不是自個兒失了足跌進醬缸裏死的,分明是有人害了她?可是,那個混蛋到底是誰呢?”
伶兒搖頭:“我不知道,王惟誌沒說出那個混蛋的名字。他一直傻傻地站在那小板凳上,仿佛在還在研究,這醬缸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我一直躲在門邊看著,夜風有些涼,我隻好用雙臂將自個兒環抱起來……”
她停了一停才說:“然後我看見王惟誌一隻腳踏下小板凳,我猜想他可能要回屋了,於是我趕緊閃人,以免被他發覺。”
“我才鑽進帳子裏,他便回來了,我裝作睡得很熟的樣子,他也沒發覺,自個兒也睡下了。”
“第二天你問了他沒?”鳳來說。
“我說自個兒做了好些惡夢,然後故意問他昨夜睡得好不好,他居然說他睡得香極了。”伶兒苦笑著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鳳來又問。
“是去年的事。”伶兒答道。
鳳來繼續分析:“王惟誌可能受他娘的死影響至深,而且一直以來忘不掉這件事情,所以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後來,這樣的夢遊又發生過好幾次。“伶兒點頭表示讚同鳳來的話。
”每次都做同樣的事,說同樣的話?“鳳來越來越好奇。
”每次都做同樣的事,隻是,說的話不一樣。“伶兒說。
鳳來好想說:姐啊,麻煩你不要一句話分成好幾截子講行嗎?就不能一溜說下來?
沒辦法,還得繼續擠牙膏:”怎麼個不一樣法啊?“
“就是第一次說那個混蛋;第二次直接喊了那人的名字。”伶兒說著,又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