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片殘漏枝頭的黃葉徐徐落下,迎著初夏的微風顯得有些諷刺。陳菀定定站在慈安殿門外,一動不動。候門的太監看勸不走她,也隻能屈著身子,打了個半禮,就再無他法。
幾滴細汗延著晶白的頰麵緩緩流下,無聲地沒進絳色衣領中,暈開一層深紅。今日距得到消息那時起算,已是整整第四天了。陳菀每天打從未時便開始靜立於門外,直到申時日落。也不許碧嫿閣中的丫頭太監們陪在一旁,就是獨自一人默然立於烈日之下。
現在整個紫宸宮,沒有一人是不曉得曇閣穆婕妤壞了事,就連皇後娘娘也惱怒與她,不若往時一般伸手相助,反而隻是幸災樂禍的冷眼旁觀。而整個紫宸宮,也沒有一人是不曉得,碧嫿閣陳美人與穆婕妤是姐妹情深,端著尊貴如斯的嬌軀生受了四日暴曬,就隻是為著讓太妃許她見到穆曦罷了。誰想皇太妃一反常態,不再溫聲細語,也不再菩薩心腸,楞是把陳菀拒之門外。若是下了命令倒也罷了,好歹圖個安心,可太妃隻是不作理會而已,其餘宮人嚴守口徑,誰也琢磨不透其中機關。
初夏的微風總是帶上寫悶氣,猛地打在臉上,讓人不免有些暈眩。陳菀腿腳有些虛軟,咬了咬牙,硬是站穩了身子。她並不想討什麼禮上善下的好名聲,但是穆曦如此突然而莫名的做法,她卻是不得不弄個清楚。穆曦既已進到泠霜閣,尋常妃嬪是萬萬不能踏進裏麵半步的。那麼,她便隻剩下求太妃一步可走。而皇太妃,也必定是知道也什麼…
“吱呀。”此時麵前那扇紅木門在暖陽的蒸照下有些微扭,銅鎖掉落的聲音傳來,兩翼往左右相開。
“陳美人。”想熟的清冷聲線若近似遠,一隻纖手上握著方玉牌遞到陳菀麵前,隱約可以看出上麵刻著“慈安殿 令”四字。“這是太妃娘娘讓奴婢交予美人的物什。”
羽睫輕顫,陳菀嘴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多謝沈姑姑,隻是就算姑姑備受娘娘疼寵,私動聖物的罪名也…”
“美人且放心,怡容不置於會知罪犯罪…”生硬地打斷了陳菀的疑問,沈怡容意有所指地瞥去一眼:“娘娘說了,在位妃嬪進到泠霜閣本就不和禮法規矩,但看在美人心誠意堅的份上,便破例一次。還望美人,好自為之。”
“…勞煩姑姑帶我謝過娘娘。”
沈怡容看著那抹毅然離去的纖弱身影,清眸中不覺淌出幾許傷感。轉過身去,她現在也隻能如此。
慈安殿內佛香嫋嫋,除了玉珠相撞的微小脆音,便隻剩下一片寂靜。皇太妃素日就不愛熱鬧,這段日子更是受不得驚擾。連立在身旁打扇驅熱的小宮女們,都得注意放輕了手腳。
太妃坐在軟凳上,原本烏亮的青絲不知何時竟已悄然住進幾根白發。臉麵肌膚依舊保養得宜,圓潤光滑。手指滑過玉石製成的佛珠,無聲地誦著經咒。
“娘娘,陳美人已經領下牌子。”
“唉,那丫頭…”眼瞼微動,終於還是打開來:“也罷,由著她去。別看平時柔柔弱弱的模樣,實際上那性子,倔強得很啊…”太妃似乎回憶起什麼,臉上多了幾分迷惑:“誰說曦丫頭,不也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