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羊愣了愣“,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陳深一邊用餘光注視著遠處的徐碧城,一邊淡淡地說:“因為她犧牲了,她就是‘醫生’。”
聽到“醫生”的名字,春羊鼻子一酸。她有些難過地說:“我丈夫一個月前也犧牲了,他是浙東四明山遊擊隊的。”
“這很正常。我全家也差不多沒了,但幸好還有陳東水同誌。”陳深說話的時候,看到特工們依舊在緊張地搜查著。
春羊疑惑地看著陳深,“陳東水是誰?”
“小名叫皮皮,是我唯一的侄子。”陳深說著,忽然扭過頭認真地看著春羊,他說,“其實你很像一個人。”
春羊也抬頭認真地看著他,“誰?”
“‘宰相’。你和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你要是再在地下戰線戰鬥幾年,你就能長成她。”陳深一直盯著春羊看,好像她真的就是“宰相”一樣。
春羊看到陳深的眼裏好像有一層悲傷,她沉沉地說:“她現在調離上海了嗎?”
陳深終於將頭扭向別處,語氣平靜地說:“她永遠也調不回來了。”
“明白了。”春羊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就在那個時候,陳深的餘光望向了徐碧城。
徐碧城當時正一邊環視舞廳,一邊對陶大春低聲地說:“會不會線報有錯?你確定‘麻雀’今晚會在這裏接頭?”
“錯不了。一個個過濾,一一篩選。寧可錯殺,絕不錯放。”陶大春狠狠地說。
陶大春的話剛說完,徐碧城的視線忽然就落到了舞池中一對跳舞人的身形上。她看得清楚,那分明就是陳深和“宰相”。那一刻徐碧城愣住了。
她以為她再也見不到陳深。四年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他。四年前,她眼睜睜地看著陳深的汽車爆炸,徐碧城悲痛欲絕。但隨後,她還是按照陳深之前的交代找到了代號叫“馬頭熊”的同誌。聽到“馬頭熊”說陳深沒有犧牲,已經安全到延安的時候,徐碧城心下一喜。她誠懇地對“馬頭熊”說:“馬頭熊同誌,讓我去延安吧,我想和陳深一起戰鬥。”
可惜“馬頭熊”拒絕了她的要求。他說:“我們更需要你繼續在軍統戰鬥下去,利用好自己的有利身份,深度潛伏,因為革命從來都不分地域。”
徐碧城有些難過,她咬了咬嘴唇說:“那……陳深知道嗎?”
“越少人知道越好。忘掉陳深,他很好,但是另有任務。”“馬頭熊”說,“你的潛伏任務你知我知,另外就隻有克農同誌知道了。”
徐碧城怔怔地看著他,“我需要臥底到什麼時候?”
徐碧城永遠都忘不了,當時“馬頭熊”回答她的五個字:“勝利的時候!”
因為這五個字,徐碧城努力地在保密局戰鬥。她想早日取得勝利,她想早日見到陳深。所以她怎麼都不會想到,她會在這裏看見陳深。
可惜他們遇見的時間太短了,短到都沒有來得及讓彼此有一個凝望的眼神。
眼看著特工離他們越來越近,陳深微笑地看著懷裏的春羊說:“戰鬥就要開始了,帶武器了嗎?”
春羊卻搖了搖頭,“沒帶。”
“樓梯口有一個電閘,如果走不掉,就直接撞上去。”陳深說著,和春羊慢慢地向樓梯走去。
春羊一邊跟著陳深移動,一邊咬著嘴唇堅定地看他一眼說:“是!麻雀同誌。”
看著陳深的背影,徐碧城知道,現在還不是她和陳深相見的時候。她看到腳邊不遠處的地方堆著幾隻酒瓶,悄悄用腳踢了酒瓶一腳。
幾隻酒瓶向前胡亂滾動,有人踩在酒瓶上跌倒,場麵瞬間大亂起來。
徐碧城看到陳深在大亂的情形中很快消失,嘴角抹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然後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她忽然抬手對著舞池的吊燈打了一槍,吊燈隨即嘩然下墜。舞客、舞女們尖叫聲四起,場麵越發失控了起來。
米高梅舞廳裏尖叫不斷,隻有音樂依舊悠揚地飄在空中。周璿的聲音唱著:“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所不夜城……”
陳深和徐碧城在那悠揚的歌聲中再次分開。他們沒有悲痛,沒有難過,有的隻是更加堅定的目光。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戰鬥,從未停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