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恢複了他往日的平靜,正是月朦星稀,萬物沉寂之時。
石屋裏,司空要正沉醉在藥材的研究之中,而史實則剛纏著吳尤把在識海中的經曆說完,正整理著筆錄。
石屋外,朦朧的月光照在一個圓形的石桌上,在地上印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這石桌平時都淩亂地擺著各式各樣的藥材,此時卻已收拾幹淨,上麵還放著一個水壺和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模糊的影子旁左右各有一個同樣模糊的影子相伴,冰冷寂靜的夜裏還有能夠相依的同類,實是一件幸事。
“怪不得你要往外跑,有這樣一個父親,確實挺累人的。”模糊的影子在說話,說話時還在冒著白氣。
朦朧的月光灑在影子身前,原來說話的不是影子,而是吳尤。
“累的不是人,是心。”石桌影子旁的另一個影子也在說話,語氣很輕,很平淡,就如桌上的清茶一樣淡。
淡茶總是別有意味。
朦朧的月光灑在影子身前,這次說話的人是莫輕語,莫輕語卻在輕聲細語。
他忽然抬起頭望著夜空,星星的光芒落入他的眼裏,他的盲眼在發光。
莫輕語悠悠道:“一個人若是累久了,就會麻木,就會習慣,就會覺得理所當然,不再覺得累了。所以我離開了,我並不想成為一個不知疲累的人。”
吳尤笑了笑道:“那你現在站著累嗎?”
說著話的功夫,他不知從哪搬來了一個石凳,擺在了石桌旁。
莫輕語道:“累。”
吳尤又笑了笑,笑得很開懷,道:“那證明你還是一個知道累的人。”說著他的屁股已坐在石凳上了。
莫輕語錯愕道:“你剛才問我,不是要我坐嗎?‘
吳尤又挪了挪臀,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道:“沒有,我隻是讓你感受一下你是不是不知道累的人。你自己想坐,可以從屋裏搬“
莫輕語沉默了會,又歎道:“你難道對瞎子連一點同情都沒有?”
吳尤笑得更開了,道:“有時候憐憫同情要比嘲笑更讓瞎子受不了,況且看到一個修為高深的英俊公子吃癟,心情說不出的好。”
莫輕語微笑了一下,就又望著夜空沉默。
吳尤可不會沉默,因為他此次進穀不僅僅是治病。
吳尤忽然道:“如果要在輕語穀和你之間選擇,你父親會如何讓選擇?”
莫輕語淡淡道:“答案已經有了。”
他說話時語氣淡然,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一樣,隻是他發亮的眼睛在那一刹那忽然暗了一下。
而且淡淡的語氣並不適合他,他還是適合那種溫暖的微笑,或者說溫暖的微笑適合他。
吳尤聽到這種語氣,看到那刹那暗淡的眼光,也很不舒服,但他還是要問下去。
有些事是無法逃避的,人隻能選擇是樂觀地麵對,還是悲觀地麵對。
還好莫輕語是一個可以笑著說自己是瞎子的人。
吳尤道:“如果在輕語穀和他自己之間選擇,他會如何選擇?”
“輕語穀。”
莫輕語語氣果然不再是那淡淡的,悲傷隻能占據他的心一會兒,因為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如何發掘事物內在的美,知道如何快樂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