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勿笙將法杖往慈林手裏一塞,輕怒溥嗔道:“給你,我以後再也不會找你麻煩了。”說著,大感失望地往外走。這時慈恩恰巧進洞,見狀大怒道:“小妖女,你敢迷惑方丈師弟,看掌。”說著運起無相神功向叢勿笙璿璣穴拍去。叢勿笙往回一跳,一抖八寶陀龍槍,抖出“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一招二式的子字槍,人字槍。恚怒道:“你敢辱我,紮死你這個禿驢。”一腔怨恨轉到慈恩身上。慈林忙道:“笙兒手下留情。”
叢勿笙心中一酸,槍尖猛地朝下,沒到半截槍杆,顯見功力深厚,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慈恩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拍在叢勿笙的璿璣穴上。叢勿笙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這也是叢勿笙功力精進的緣故,要照以往,這一掌非進了閻王殿不可。叢勿笙捂著胸口,狠狠地看了慈林一眼,甩出一個煙霧彈,倉皇離去。煙霧彈自也是叢紫來島學來的。
慈林呆呆地起:“她一定恨死我了。”
慈恩看著他的樣子,氣道:“你是被美女迷了心竅嗎?”
二十;掛劍隱回疆五湖水波蕩。
叢勿笙負傷遁走,一直奔出了十幾裏路,這才找了個山林,塗上金創藥。褪去外衣,重新換了一襲衣裳。就著清溪,將唇邊的血跡洗掉。盤坐調息了一個周天。感覺稍微好了點。就在這時,聽見隔著一道山梁的山坳有人喃喃自語聲,一時動了好奇之心,奔到山梁頂向下觀望。隻見一個女子立在墳頭低泣。她認得那女子就是前元朝公主斯伊諾娃,凝神仔細看那墓碑,青石碑上用劍刻著:“叢勿笙衣冠之塚。姐立於天啟四年。”這才知道是自己的墳墓。心想能活著看到自己墳墓的人,恐怕也是世所罕有吧!正想著忽聽聞斯伊諾娃喝道:“什麼人?”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正自奇怪,以自己現在原功力,怎麼會被斯伊諾娃發現。隻見墓碑旁的樹林深處走出一個唯唯諾諾的少女來。這才發現斯伊諾娃並沒有發現自己。仔細看那少女時,卻是大吃一驚。那少女正是莫纖雲。斯伊諾娃怒道:“是你。”
莫纖雲一臉的肅容,期期艾艾道:“斯伊諾娃姐姐……”
“住口!”斯伊諾娃怒道:“諾娃姐姐也是你叫的嗎?普天之下,隻有勿笙妹妹,才配叫我姐姐,你是什麼東西……”陡聞一陣咯咯笑聲:“她不配叫,我總可以叫吧!”隻見叢勿笙緩緩從山梁上標飄身閃了下來,宛如仙女蒞臨紅塵。
斯伊諾娃又驚又喜,遲疑道:“你,你是人是鬼。我不是在做夢吧!”
叢勿笙輕輕一笑,歎道:“人即鬼,鬼即人。有時候鬼比人還可愛三分。我若真成鬼,也就好了。可惜,你看這青天白日的,那裏來的鬼影呢?”
斯伊諾娃立時轉怒為喜,拉著她的手道:“原來妹妹沒有死,就算你是鬼,我也不怕。不過,你唬得我好慘。待會兒,可要拿出你的絕活,好好給我壓壓驚,解解饞呢。”
叢勿笙笑笑道:“這個,自然好說。”又看了莫纖雲一眼,道:“好姐姐,你就不要怪她了。”
斯伊諾娃怒道:“不行,你忘了,她差點要了你的命嗎?”
叢勿笙道:“可她也救過我啊!人孰能無過呢?善莫能改。”就把自己怎麼被莫偷香抓到朝聖教,莫纖雲又怎麼救自己的事說了一遍。
斯伊諾娃沉寂片刻後,道:“你走吧!看在你救過叢姑娘的份上,我可以饒你三次。”
叢勿笙搖著她的玉臂,撒嬌道:“好姐姐,一次也是饒,兩次也是饒,幹脆全饒了吧!”
斯伊諾娃不忍佛她的意,無奈地對莫纖雲道:“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為難你就是了。你也不要再見我。”莫纖雲抿了抿嘴,似有什麼事要說,終於轉身走了。
斯伊諾娃嗔道:“你呀!還是那麼善良!”
叢勿笙笑道:“難不成姐姐想我變成一個大魔頭。”
斯伊諾娃搖首道:“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怕你這樣的性情,難免會吃虧的。”
叢勿笙看著莫纖雲的背影道:“其實,她也蠻可憐的。表麵上看起來,她是莫偷香的掌上明珠,千金大小姐。可她生長在那樣一個虎狼成群的魔教裏,又怎能不想辦法保護自己。唯一保護自己的辦法,就是使自己變得冷酷無情。”說著,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兩人鹹默無語了半響。斯伊諾娃才道:“你知道,自從以為你去世後,祁尚,遊反生他們都很難過。我想,你應該見見他們。”
叢勿笙鼻子一哼,不屑地道:“我一輩子也不會見他們。誰讓他們打架來著。”
斯伊諾娃笑道:“可他們馬上就言歸於好啦!如果這要算是懲罰的話。未免太嚴重了吧!”
叢勿笙撅唇道:“沒打沒罵,沒少胳膊沒少腿。怎麼嚴重了!他們連我臨終遺言都不聽。我還管他們。”
斯伊諾深吸一口氣,望著遠處白雲。出了半天神,才道:“祁尚這個人,我不太了解。遊反生,我了解,他是個好人,我隻想……”
“行了!”還沒等她說完,叢勿笙煩躁地站身子,在墓前來回踱了兩步。終於站住,道:“你明明喜歡遊大哥,為什麼要把他塞給我呢?”
斯伊諾娃神情一呆,神色猝變道:“你說什麼?”
叢勿笙道:“我不反對感情自私一些,如果我喜歡的是遊大哥,我絕不會把他塞給別人。可惜不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不敢去爭自己想要的東西。其實你姿容不錯。端莊高貴。隻是虛長幾歲罷了。”
斯伊諾娃出了半天神,才道:“也許你說的對。我為了複仇,幼入中原,虛耗了青春。可惜一切都晚了。我已經決定回到草原。”
叢勿笙全身一震,道:“諾娃姐姐,你不報仇了嗎?”
斯伊諾娃苦笑道:“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天數如此,人力又豈能改,好妹妹,我們就此別過了。”
叢勿笙亦哽咽道:“諾娃姐姐,我有空……會去看你的,你要保重。”
斯伊諾娃朗爽一笑,道:“好!一言為定,好妹妹,我走了。”長嘯一聲,叢林深處竄出一匹白馬,沒有一絲雜毛,是匹罕見寶馬,斯伊諾娃翻身上馬,絕塵而去。遠處意棋和笑姑在等她並駕齊驅。
叢勿笙呆呆地望著遠處出神。默然良久,才緩緩道:“莫姑娘,你出來吧!”
須臾,莫纖雲默默從灌木叢裏站了出來,停了半響,才訝然道:“你早就知道我沒走。”
叢勿笙聳聳肩,道:“沒有什麼能逃過我的眼睛。”原來叢勿笙功力已達到於嘈雜聲中辯人聲息的地步。
兩人默視良久,莫纖雲突然嗯嚶一聲,撲入叢勿笙懷裏低啜起來。叢勿笙大驚道:“莫姑娘,你怎麼了。啊!好妹妹,你快說,天大的委屈,姐姐給你作主。”
好半響,莫纖雲才抬起螓首道:“叢姑娘,我爹他……他已經去了。”
叢勿笙不由大驚道:“你……你說什麼?莫前輩武功高強,又正當壯年,怎麼會……莫非……被害了。”叢勿笙小心翼翼地問,看莫姑娘的麵子上,尊稱了聲前輩。
莫纖雲點點頭,哽咽道:“正是。”
叢勿笙道:“是誰這樣大膽,還有這樣的本事。”
莫纖雲更見悲淒,俄頃,才止泣道:“你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害死我爹的人,……就是,就是遊反生。”
這樣一樣,叢勿笙更是大惑不解,心想反生不像這樣的人。因道:“你何以知是他所為。”
莫纖雲擁膝坐在叢勿笙的墓碑上,淒然道:“那天,天氣非常好,爹叫我去買些菜,他要和遊大哥喝幾觴。我就出去買菜。我們住的山腳下離集市很遠。我用了很長時間才回來。誰知……”莫纖雲竟泣不成聲。叢勿笙看在眼裏,心裏也是很難赤。須臾,莫纖雲又道:“我進屋時,隻見爹爬在桌上,桌上還有一壺酒,兩個杯子,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一片寂靜。我先時還……還怪他們等不及先自喝了起來。誰知……”說到這裏,莫纖雲突然驚悸起來。顯然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果然,接下來道:“我掀開他的身子時,赫然發現他的腹部插著刀。雙目……已被人挖去。”
叢勿笙也嚇得毛骨悚然起來。仍自保持著一點理智道:“我也不能表明凶手就遊大哥啊!”
莫纖去憤憤道:“我本來也沒有懷疑他。可是你想。我爹遇害,他怎麼就不見了。他當時在幹什麼?我爹武功之高,隻須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才會被人害算。我爹的雙目被挖,就是最好的證據了。一定是我爹看見了他,眼珠裏有他的影子。還有,我在桌上,發現爹用酒畫了個、字痕跡。這不是遊字的開筆劃嗎?……更重要的是……我剛剛出屋時,他就在院子裏等著我。還給了我一掌。我剛剛才逃到這兒。不信,你看。”說著,一拉胸前衣襟,如玉肌膚上,赫然印著殷紅幾乎呼之欲出的血印。
叢勿笙當時幾乎頭暈目眩,她認得這是陰陽九轉乾坤大挪移的掌法。而會這種掌法的人,普天之下,隻有一人。急忙道:“莫姑娘,恕我多言,你看清那個人確實是遊反生大哥了嗎?”
莫纖雲恨恨地道:“扒了他的皮,我也認得。他當時戴著麵具。但他的身材,衣服,絲豪不差,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
叢勿笙直了直身子,來回踱了幾步,道:“莫姑娘,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我欠你一分人情,遲早是要還的。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好不好?”
莫纖雲悶悶地道:“我又沒什麼好法子,心裏亂糟糟的,空蕩蕩的,一切全全憑姐姐作主就是了。”
叢勿笙摸摸她的螓首,輕笑道:“好吧!別難過,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自有天注定。我們先去看看現場,你爹的遺體也該安殮了。難不成讓他老人家暴屍荒野不成。也好早此查出真凶,替你爹報仇。”
莫纖雲何等聰慧,立時反詰道:“你認為他不是真凶?難道我親眼所見,竟會有假?”
叢勿笙黯然道:“我也不清楚,總之感覺他不像是真凶。”莫纖雲心道:“你們從小一塊長大,他本來又是喜歡你的,你自然幫他說好話了。”心裏更感煢煢孓立,孤助無依了。
兩人默默向茅屋走去。愈近了,心裏卻如小鹿般蹦蹦亂跳。叢勿笙握住她的手,以目示意鎮靜些。莫纖雲暗自感激。先前的一點疑慮消失了。
二人推開門,隻見院中香煙繚繞,新起一座墳。遊反生披麻戴孝,正在祭墳。二人俱各一驚,叢勿笙暗道:“糟了。”果見莫纖雲鳳目通紅,柳眉輕搐,陡地厲喝道:“畜牲,拿命來。”撲身上去。遊反生正自難過,倏地腦後一涼,心知有人來襲。一個倒翻筋鬥,堪堪避過。回首見是莫纖雲,喜道:“雲妹,你回來了。你剛才為什麼打我?”
莫纖雲恨恨道:“我不但要打你,還要殺你。祭我爹他老家在天之靈。”說著狀若瘋狂般,又要衝過去。叢勿笙忙玉臂甫伸,攔住她,叱道:“呆子,還不快走。”
遊反生惶惶然道:“纖雲,你這是幹什麼?啊!……勿笙,你還活著。”語氣透著狂喜。
莫纖雲甩開叢勿笙的懷抱,淒笑道:“好!我知道你們是一夥的。我不妨礙你們。可是,遊反生,你太卑鄙了。虧你還號稱名門正派。竟用這樣的手段產除異已。我瞎了眼,才會嫁於你。朝聖教與七彩幫,從此勢不兩立。”狂喊著奔了出去。
遊反生望著她的背影道:“勿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內子為什麼會認為是我害了莫前輩,他可是我嶽丈大人,我有什麼理由會這麼做呢?”
叢勿笙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那就要問你了。過來,我有話要問你。”心想真是個呆子。
兩人進了屋,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皺眉道:“都叫你給破壞了。我問你,出事時你在那裏,怎麼沒跟他老人家在一起。”
遊反生道:“院裏的紫薪不夠了。前輩讓我去砍些柴,誰知道,我回來以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叢勿笙問道:“你砍柴時,沒發生什麼事嗎?”
遊反生想了想道:“沒什麼事啊!我砍柴時,怕刮到衣裳,把它脫下來,懸高而掛,誰知砍完柴後,衣服不見。有點奇怪。當時我還駭了一跳。憑我的功力,能在我身邊偷走衣服的人,可謂寥寥無幾。此人能在我身邊不聲不響偷走衣服,武功不可謂不高。可謂登峰造極。如果想要我的項上人頭,簡直經捏死個螞蟻還容易。我找了半天,這個人也沒有找到。要說被風刮虎狼叼走,也總該有個動靜。我絕無可能不知道之理啊!”
叢勿笙暗自一歎,心道:“你真是有夠豬腦。擀麵杖吹火——一竊不通。武林高手偷你衣服幹嘛?自然是要作案。還不趕緊往回跑。那個武林高手,窮得偷人衣服了。”然而這話卻又實在說不出口。半響,才道:“怎麼樣?現在有什麼感覺嗎?”
遊反生苦笑道:“報應,我至今日才體會到阿玉當日所受的委屈。實在難以形容,隻盼能早日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叢勿笙道:“我已經同莫姑娘說了,要幫她查個水落石出,算還了她的一份人情。”
遊反生喜道:“有你插手就好辦了。我想,還沒有你辦不了的事?”
叢勿笙呆了一呆,道:“我也不是諸葛武候,能神機妙算的。盡力而為吧!”
緩和了一下情緒,叢勿笙又道:“你去找去莫姑娘,我去察一下事情真相。無論如何,七月初七那天,禹王廟會合,我必給她一個交待。你要幫我把她帶來。”頓了一下,又道:“如果真凶是你,我一樣不會輕饒了你。”
遊反生心中一緊,道:“我省得。你放心,我決不會做出這等辜負莫妹妹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