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你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咦,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媽媽笑了笑,將一個和剛才一模一樣的紅色信封遞給了他,“高老師也有邀請你哦,她的婚禮。她說希望你跟路路都能一起去。”
以前司徒立行經常去學校看我,所以跟高老師跟周先生都已經很熟悉了。
可是聽到高老師居然這樣對媽媽說,我的臉無法控製地有些紅了。
還好司徒立行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隻是很興奮地問媽媽,“是嗎?我也可以去參加嗎?那是不是要穿很正式的禮服……”
“是啊,我看還是正式一點好,顯得尊重對方……啊,說起來我們家路路還沒有那種可以出席正式場合的小禮服呢,這可有點傷腦筋。”
“那我們可以去幫她買一件啊,雖然我沒什麼經驗,不過幫忙跑跑路還是沒問題的。”
“的確要買一件才好。據說他們是西式的婚禮,那麼白色的禮服應該是可以的……”
“哈哈,真的嗎?那我豈不是要穿燕尾服……”
看他們討論得這麼認真,開始我還安安靜靜不去插嘴,可聽司徒力行這麼說,再也忍不住“撲哧”地笑了出來。
燕尾服?!
真是難以想象以前吊兒郎當、什麼都不當回事的司徒立行穿上規規矩矩的燕尾服會是什麼奇怪的樣子。
“好啊,路路你偷笑我!”司徒立行也注意到了我的笑聲,“你一定認為我穿燕尾服會很可笑對不對?”
被抓現形,我隻好笑著抵賴:“哪有,我隻是在替高老師跟周先生高興而已。”不過我想我的臉上還是止不住笑容。
“真的嗎?”司徒立行斜眼看我,明顯不相信的樣子,“我可是不好騙的哦,趕快從實招來!”
“鬼才想騙你哩!”路路笑著,“總之我不會打扮成馬戲團小醜去出席婚禮就是了……”她越想越覺得司徒立行的“燕尾服計劃”著實滑稽。
原本看她笑得開心,媽媽也跟著微笑起來。
可是我一麵笑,一麵卻咳嗽起來,都後來竟越來越無法控製的咳嗽聲到了後來竟伴隨著抽搐。
喘不過氣來的同時,我聽到司徒立行按下床頭的鬧鈴叫來醫生跟護士。
在平息了我的反常發病之後,我聽到孟醫生籲了一口氣說道:“以後別再讓她情緒過分激動,因為她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動作,搞不好會形成呼吸困難的,如果不是在醫院,會發生危險。”
司徒立行聽了的聲音裏充滿著內疚,“醫生,對不起,我不該逗她笑……以後我會注意的。”
孟醫生回答的話,聲音有點冷:“我知道你是想讓路路開心,其實並沒有什麼錯,以後更加小心一點就是了。”
躺在床上的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越發地冰冷了。
自己竟然連大聲笑的權利,也被剝奪了嗎?
這樣的我,跟植物人都什麼區別?
就快要到高老師結婚的日子了,今天是媽媽跟司徒立行要來看我試穿禮服的日子。
好想穿上漂亮的衣服……不知道司徒立行會不會喜歡呢?說實話我也很期待看到司徒立行穿上禮服的樣子,一定會很帥氣吧。
我一早就在期待他們的到來,越是期待,時間就越是覺得慢極了。
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台上精神的茉莉花,陣陣的清香縈繞在鼻端,窗外是一片豔陽天。
這是喜愛光照的茉莉花最喜歡的天氣……誰都喜歡明媚的陽光吧。
為什麼媽媽他們還不來呢?
越等越覺得心慌,如此的好天氣,路路認為出去走走會比較容易打發時間。
我沒有叫護士,打算自己下床坐上輪椅,我想能靠自己還是靠自己。
但是我顯然低估了自己病情的發展速度。光是靠手的力量已經無法支撐自己了——我甚至無法接觸到輪椅。
腳剛一下地就無法平衡身體,就像以前的許多次發病一樣,我又摔到在地上。
失去輪椅的幫助,又不在床上,這下她完全陷入無助的狀態中——就算要叫護士也沒辦法了按鈴了。
僅剩的自尊讓我無法在這裏大聲喊叫,我真的想憑自己的力量解決目前的困境,起碼要自己坐上輪椅。
可是無論怎樣努力,身體跟四肢就是不聽使喚。
那種好像沉入深海,又冷又黑又絕望的感覺是以前從不曾體會過的。
我就這樣一直癱軟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
身體像中了魔鬼的咒語,完全不由自己控製,路路急得全身冷汗——在忙亂中,突然間我感到身下一片濕濕的,熱熱的……真是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小便失禁了。
還來不及為這個可怕的事實而驚恐,接下來的事情更令我無法麵對。
有人打開門進來了。
那人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我,當然也看到了那灘恥辱的痕跡。
“路路,你……”看到躺在地板上動彈不得的我,司徒立行臉上錯愕的神情令我崩潰。
“不、不要過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叫著。
是司徒立行!他看到了這樣的我……
“請你出去……”淚水就這樣無法控製地奔流下來。
被他看到她這個樣子,我還不如死掉算了!!如果現在立刻死去就好了!!
“不要過來……求求你……求求你……”倘若淚水可以洗去恥辱與難堪,我願意再流一升的眼淚。
為什麼我的身體會變成這樣,為什麼?!
這時候媽媽跟妹妹也隨後趕到。
雖然在痛哭中我還是聽到媽媽溫柔的聲音,,“立行,麻煩你暫時出去一下好嗎?遙遙,來幫你姐姐坐好……”
抬頭看到司徒立行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的心也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我呆坐在輪椅上,任由媽媽跟妹妹擺布——反正自己的這副身體,已經徹底沒用了。
看著媽媽流著眼淚清理自己留在地板上的痕跡,我的心已經痛到麻木。
媽媽抱住我的肩膀,心疼地說:“路路,不要這樣……這沒什麼,媽媽以後可以幫助你的,隻要規律一些就沒事了……”
聽到這些話,我的心更是沉了下去。
掛在牆上的那件價值不菲的雪白禮服,終於也沒能為大家帶來預期的欣喜。
我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重新考慮自己跟司徒立行的事。
畢竟生活是現實的,而現實——是殘酷的。
如果不能夠接受現實,那麼就由我來做個了斷吧。
因為家人的陪伴,我暫時忘記那天的事情,出席了高老師跟周先生的婚禮。
看著老師的臉上洋溢著初為人婦的喜悅,我的心中除了欣慰之外,更多的感受是羨慕。
有著健康的身體,能跟心愛的人廝守終身,那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哎!那個臭小子怎麼還沒來啊!”
雖然婚禮還沒開始,但是沒看到司徒立行的爸爸已經等不及了,“那混蛋難道想在別人的婚禮上遲到嗎?”
果然,他不會來了……
我知道事情的結果多半是這樣,就像學長當初一樣。
看到那樣的自己,誰都會害怕、會退縮吧。學長不過是看到自己隨時會摔跤就已經嚇壞了。
雖然這麼想,但我還是輕聲地對父親說道:“司徒立行最近考試,大學的學業很忙的,可能來不了……”
既然這樣,那麼自己準備好的那封信,也就沒有必要了。這樣也好,省了很多心事……原本司徒立行就沒有義務要陪著自己的。
正在想著,突然一個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誰說我來不了?我可是說好要穿燕尾服出席的。”
我驚訝得不敢回頭——他、他竟然真的來了?這個傻瓜……他難道都不考慮跟自己繼續下去的後果嗎?
還來不及整理好思緒,婚禮已經開始了。
莊嚴的宣誓,感動的親吻,興奮的歡呼……最後我甚至接到了新娘的花球。
據說接到新娘花球的人就是下一個幸運兒。
我很感激高老師刻意的照顧,那個花球好美,美得讓我寧願相信這個美好的祝福是可以成真的。
婚禮結束前,我把早已準備好的信交給了司徒立行。
“誒,你這是……?”他顯然有些驚訝。
“你沒有收到過吧……我這是日行一善,讓你體會一下收到情書的感覺。”我笑著對司徒立行說,“不過,你答應我要等到回家才能拆哦!”
希望你看了之後,能夠體會我的感情。
對不起,親愛的立行,我無法繼續麵對你;再見,親愛的立行,你會永遠留在我的心裏。
淚水默默地在心中流淌著,但我的表情卻是輕鬆的,甚至——是愉快的。
我的信,寫得很殘忍。
親愛的立行:我無法當麵對你說這些,所以隻好寫信。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陪伴我,鼓勵我。
希望你看了這封信之後,不會生氣,更不要難過。請相信我寫下這封信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傷害你。
為了我們兩人的生活都能夠正常進行,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不再見麵。
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是衝動的人,我是經過了好久好久的思考才做出這個決定的,所以我想你也能夠體會我的真正意思。
我們要走的道路已經很不一樣了,時間越長分岔就會越大。你有美好的未來,而我卻不同,我們最終絕對不會是同一條道上的人,你我之間的天壤之別誰也無法改變。
生活是現實的,現實是殘酷的,我一點也不想讓你看到殘酷的東西,也不想去體會一次次的打擊跟折磨,這畢竟不是正常人需要追求的東西,對嗎?
我不知道我們繼續來往下去,能夠得到的是什麼,但我想最不可能得到的是快樂,這幾乎已經被注定了。
我每天需要同命運不停地作鬥爭,無論多苦,多累也沒有辦法,這是我必須承受的,這已經讓我很辛苦;跟你相處的時刻,我還需要時刻提醒自己這個能不能做,那個能不能做,我還會去妄想一些奢侈的事,結果總是在自怨自艾說如果我沒有生病就好了。
一直這樣想的我,沒有辦法平複心情,老實說,這樣的生活,好累好累。
當然,這完全不是你的錯。
明知道前麵是黑暗卻要拉你一起走,這樣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這絕對不是說我有多麼的高尚,而是我無法承受毀掉你的人是我;我也不想繼續在你麵前暴露自己的脆弱跟無奈,雖然已經沒有任何未來可言,可我還需要保留一點點尊嚴,你明白嗎?
現在我的手要順利寫完這封信已經很不容易了,握筆比以前任何一段時間都要來得困難。如果現在不把這些寫下來,我怕到時候想要寫,已經不可能了……
不再見了,立行,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也謝謝你喜歡這樣的我。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和你的生物實驗室。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報答你對我的好,隻有永遠祝福你!
路路我不知道他看了我的信,會有什麼樣的心情——希望他不會覺得我懦弱。
我知道司徒立行一定會難過的,他是那麼善良又執著的人,被自己否定了感情,一定會不好受——也許他會討厭逼著他退縮的自己吧。
會被司徒立行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