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幽默諷刺神話(3)(3 / 3)

劉複;城宜印(何典》序,工商出版社,1981年。

大殿上。塑著三羊拜靈的泥菩薩:當中是窮極無量天單,張開一雙無眉眼,落開一個黃牙朱,露出那個大喉嚨,喉嚨裏伸出一隻手來,左手捏著入門訣,右手披個送死拳頭;土首是逍遙快樂天羊,排紅一個狗雄麵孔,兩隻軟耳朵,頤下七五根鑿孔注牙須;下首是苦惱天車,信準那個冷粥麵孔,兩道火燒眉毛土打著幾個捉狗結,一個線香弄頭,棄頭管裏打個樁子。

在鬼界,三家村的達人穿了赤膊大衫向大成至聖先師拱手,甚而至於翻筋鬥,嚇得“子曰店的老板昏厥過去。”

在鬼界,郎中無異於殺手,藥品無異於毒藥。總之,這是一個充斥著滑稽醜怪、荒謬無恥的世界。

二是作者貧嘴油滑的倍言風格。

一般地說,幽默和諷刺是最忌諱貧嘴油滑的。但鈞於作者創造了一個喜劇性的鬼蛾世界,作者的貧嘴油滑的風格倒與作品的總體格調頗為協調,而且頗具諷刺力度。

首先,小說的開場詞就頗為滑嗜有趣:

不會談天說地,不喜咬丈嚼字,一味夾噴蛆,且向人前搗鬼。放屁放屁,真正豈有此理!

起筆不凡,真是絕妙好詞!有了“放屁放屁,”還存在什麼神聖的、故作高深的東西值得人們尊敬?

其次,作者在寫人敘事時,時常隨意點染,憑空生發,使敘述產生新奇和滑稽效果,從而達到諷刺目的。比如,作者寫活死人初遇蟹殼裏仙人時,蟹殼裏仙人是“戴一頂纏頭中,生副吊蓬麵孔,兩隻胡椒眼,一嘴仙入黃牙須,腰裏給紗搭膊上,掛幾個依樣畫葫蘆。”“依樣畫葫蘆”既巧妙地諷刺了蟹殼裏仙人的庸俗可厭,也如實寫出了他的外表和裝束。又如,作者描寫活鬼家的生日宴,那桌上的菜是“一樣是血灌豬頭,一樣是鬥昏雞;一樣是醃癟雌狗卵,還有無洞蹲蟹,筆首裏偎鰍,摒弗殺鴨,”真是胡寫歪纏,但皮裏陽秋,頗具嘲弄之意。作者還喜歡運用一些方言土語和淫詞穢語,故意使描寫對象失去神聖性,顯出滑稽可笑來。

比如寫臭鬼文運不通時,說他“放犀文章總不中那試官的驢厭眼:

考來考去,依然是個一等白身人,他就意懶心灰,遂把那章書卷起,收拾些老本錢,合個起家夥計,辦了許多出手貨,門市貨,清水貨,塞嘴貨,賠錢貨,冷熱貨,一門貨,亂頭貨,開口貨,寒賤貨,各處衝州斌府去做那說話販子。”把奧鬼如何從文場逃入商場的過程,寫得妙趣橫生。

三是以鬼域世界隱喻現實世界,揭露封建社會的罪惡。

作家以三家村為中心,以閻王統治下的鬼喊世界為背景,將土地、城}。閻王這一整套鬼界的官僚體係的貪髒枉法和墮落無恥,作了廣泛而深刻的揭露。土地餓殺鬼,“又貪又酷,是個要財不要命的主兒”,他身為地方官,卻從不為鬼民作主,隻想著敲詐勒索。他明明知道催命鬼告財主活鬼“造言生事”是顛倒黑白,無中生有,卻‘不問情由,就是一頓風流屁股,打得活鬼上夭無路,人地無門,‘爺娘皇禾隻的亂叫”,然後將他關進黑暗地獄、直到活鬼太太雌鬼四處求情,八麵送禮,土地神餓殺鬼及誣告者催命鬼這些“殺人弗怕血腥氣”的貪官惡賊敲詐到了足夠的銀子,活鬼才被放了出來。俄殺鬼不僅在民間無惡不作,在官場中也慣於勾心鬥魚,為虎作悵,而且善於逢迎拍馬,爭利謀權。他在三家村做土地發了大財後,發現枉死城城陛是個肥缺,便托人情,送賄賂,終於如願以償,從此他更加肆行無忌,壞事幹絕。閻王呢,“也不過是個鬼做飯的”,因此,他手下的那幫大小官僚、判官小鬼們,欺壓百姓,喪盡天良,他隻能聽之任之。在他的治下,沒有正義,沒有廉恥,沒有光明。有的隻是邪惡、卑鄙和黑暗。

作者不僅揭露了統治集團內部的墮落與無恥,同時也揭露了鬼界中社會風氣的敗壞與道德的淪喪。在三家村,鬼與鬼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沒有真正的信任。鬼們信奉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鬼們搜長的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比如,破麵鬼在名義上是催命鬼的朋友,破麵鬼在財主活鬼家的廟會上被黑漆大頭鬼打死,照情理,催命鬼應該為朋友伸冤雷恥。可是,催命鬼在朋友死後想的卻是如何“拿訛頭屯吃白食詐人”,他不敢去碰地方怒貓黑漆大頭鬼、於是便向軟弱1可欺的財主活鬼下手,‘緒果大發了一筆橫財。拜金主義所引發的損人利己之風,已蔓延於整個鬼界。

張南莊生活於乾隆、嘉慶年間,目睹過乾隆盛世的繁榮,也經曆過嘉慶年間的社會動亂,對上海這個工商業較為發達的商阜中各色人等的生活較為熟悉,更加上他對隱藏於清王朝政治經濟背後的深刻的矛盾與危機的敏銳洞見,這就使得他能夠在他所構築的鬼峨世界中,隨意俯仰,嘻笑唾罵‘、清代社會中所固有的各種弊端和矛盾,在《何典》,這個巨大的魔鏡中,’也就得到了透徹的、喜劇性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