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也有些尖銳,想來聲音的主人也是個太監。但與林蕭風以往聽到的公鴨嗓子不同,這聲音一點也不難聽,帶著中正之氣讓人感到祥和。
林蕭風向聲音的來源處看去,說話者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渾身散發著儒雅之氣,一點也無外麵那些太監的奴才樣。老人穿的也是宮中太監的服飾,但不同於林蕭風以往所見,那樣式林蕭風從來沒有見過。論材質,就是林蕭風這個農村出來的小孩也看的出來,老人衣著的材質比帶班太監的都要高處不止一籌。而且,老人腰間佩戴的竟然是一塊玉牌,通體碧綠,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老人像林蕭風走去,道:“林蕭風是吧?你都已經昏迷兩天了。”
對於老人知曉自己姓名,林蕭風一點也不驚訝,此等人物想要打聽他的身份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不過,昏迷兩天了?林蕭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小手閃電般向下身摸去。還好,還在,林蕭風鬆了口氣。但很快,他一驚,似乎頭皮都快要炸開了。他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換過了,而且那人好像還幫他洗了澡!進宮以來,這個秘密林蕭風一直保管的很好,但還是保不住了嗎?
老人看到林蕭風的表現,暗自點頭,果然是個聰慧的孩子,竟然一瞬間就能想到這麼多。
老人執掌內宮“繁書閣”多年,閑來無事總喜歡在高高的閣樓上四處眺望,看這宮中人生百態。半月前林蕭風剛來的時候,老人便注意到了他。做事一絲不苟絕不馬虎,為人樸實不爭強好勝,懂得保護自己,是個理想中的好孩子。
兩天前,林蕭風和曹文解等人的打鬧一開始就被老人看到了。原來老人心想:隻是個孩子罷了,林蕭風最後肯定會屈服的。但是,結果遠出乎他的意料,說不上是誰贏的了這場鬥爭,但林蕭風絕對沒有輸!沒有輸給曹文解,也沒有輸給他自己!
想起那日林蕭風咳著血,顫抖地立在風中,那一聲“我會變強的!”是何等的決心!這份堅韌,甚至讓年逾花甲的老人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當年,正值壯年的林遷被處以宮刑,但他仍義無反顧,一往無前!想到自己,老人不禁搖搖頭,終究是老了啊。曾經的壯誌淩雲,現在的滿頭白發,人生何其無奈!但人生本就充滿坎坷心酸,想要自在逍遙,就要以頑強的意誌生存下去。
每個人心中,都必然有超越於生命之上的東西,比如,執念。林遷看著林蕭風,眼中滿是慈愛,年幼的自己與他是何其相似!
林蕭風才剛入宮就與人打架,還重傷兩人。這罪名,按律當重杖三十以儆效尤!以林蕭風的體質,別說三十杖,十杖也熬不過去。但林遷看上了這孩子,不但讓人免去其責罰,還把他帶進了內宮。所謂規矩,那隻是相對弱者而言的,在一些人眼裏,隻是薄紙一張罷了。
“林蕭風,別捂了,這裏沒別人了。幫你洗過澡的宮女和與你打架的人,我都幫你處理過了。除了我,不會有人知道你的秘密的。”老人見林林蕭風的動作,不忍讓他擔驚受怕,直截了當的說了。
“處理過了?”林蕭風似是想到了什麼,想要起來,卻全身疼痛,又摔了回去。
“你傷的有點重,雖然給你上了藥,也好的差不多了,但還不能亂動。”
林蕭風隻得躺在床上說:“謝謝大人救命之恩,還望大人替我保守秘密。”
老人嗬嗬一笑:“別擔心,從此你的事宮裏就我二人知道。我已經命人把你從外宮調走了,從此你就和我一起在這繁書閣值班。我也姓林,和你倒是有幾分緣分,你叫我一聲爺爺就好。”
“……爺……爺……”林蕭風結巴著叫道,他看得出來林遷對他的好,叫聲爺爺也不吃虧。
“哈哈,”林遷的笑聲回蕩在屋內,這一笑,他仿佛都年輕了十歲,“叫不慣沒關係,慢慢來。”
林遷並無子嗣,如今有人叫他爺爺,他也很高興:“今天我就收下你這個幹孫兒了。以後你就呆在繁書閣隨我讀書寫字,也不用去做什麼奴才了。”林遷心中高興,林蕭風還是個正宗的男兒之身,指不定哪一天他還能抱重孫呢!
聽到林遷要教自己讀書寫字,林蕭風一愣:“宮中不是禁止宦官識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