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美髯也是毛,思路要開闊(1 / 3)

“呼,呼。”

徐麟正講得唾沫星直飛,為大明朝的遼東軍規劃軍機保密章程,遼東經略楊鎬卻閉上了眼睛,把肚子窩在了虎皮椅中,四仰八叉地躺在那裏打起了呼嚕,他那長長的花白胡須,隨著一聲一聲的呼嚕聲,隨氣飄揚。

“楊軍門……”徐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話語這麼有催眠能力,叫了兩聲,楊鎬繼續呼嚕,滿帳的幕僚皆顧左右而竊笑。

徐麟提高了音量再叫,楊鎬終於醒了,故作懵懂地歉然道,“哦,徐千戶說到哪裏了?不好意思,老夫日理萬機,一時失態睡著了。哦,對了,是在說你要幫助我四十七萬大軍之中偵諜反諜嘛,也對,老酋不過才五六萬烏合之眾,他們當然要拚命刺探我們的軍情啦,是的,是該防,這樣吧,徐千戶就繼續做你錦衣衛的老本行,整個遼東轄區之內,你瞧著誰像是奸細,就抓起來拷打好了。”

徐麟聽了,為之氣結。在楊鎬看來,我眾敵寡,防著敵軍來刺探就可以了,至於去刺探對方,隨便搞搞就行了,完全是沒有大費周章,輕敵驕矜之心,再明顯不過了。

徐麟怕的就是統帥的輕敵驕矜,忍了忍,他不得不抗辯陳情,道,“楊帥您是科班出身,當也崇尚青竹。想那青竹,自出土時便有節,到淩雲處猶虛心。陛下之望,國家之托,全軍之脈,黎民之安。盡在此仗之一勝蕩敵寇!兵凶戰危。還請楊帥以竹為鑒,萬萬不可因我軍兵眾而掉以輕心,需當就假設我軍是兵寡的那一方,以哀兵必勝之心,不擇手段地主動刺探敵軍軍情。如此才能確保戰勝的幾率啊。”

“放肆!”

楊鎬被年輕的區區千戶說教了一番,哪裏忍得住?他砰地一拳砸在帥案之上,須張怒目地瞪視著徐麟。正要發作,這時候卻自帳外匆匆走進一個參軍模樣的幕僚,遞上來一封書信,又附耳向楊鎬說了些什麼。楊鎬這才暫時壓製了怒氣,令那參軍點亮了帥案上地油燈。就著油燈看了書信。頓時滿臉都是驚訝之色,倒吸了一口涼氣,抬起眼瞼幽幽地閃了徐麟幾眼-------這是京中來信,內容很顯然,就是官僚集團向他介紹徐麟是“宦官克星”,建議他務必要善待這位如此重要地人物。

楊鎬乃是朝鮮戰爭中指揮不力遭到罷免的人,多方鑽營門路才得以起複為遼東經略,他哪敢得罪官僚集團中的大多數?這一封京師來信,讓他對眼前的徐麟充滿了忌憚:這小子竟然是宦官的克星?!

忽地泄了怒氣。楊鎬擺手道,“徐千戶無須多言。我軍贏定了,四十七萬都打不過六萬人,還有天理嗎?我們地將士又不是吃狗屎長大的?!徐千戶,你放心。本經略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樣的機遇。竟然能得到勢同水火的皇上和群臣的垂青,但一定會確保你在遼東的安全。就算是戰事真的不順,也保證你不會掉半跟毫毛!”

徐麟真是哭笑不得,一抖身上地飛魚服,慨然道,“我希望大人記住,既然來當兵,不怕丟老命,所以,保護我一個棄筆從戎地千戶,並不是你的責任,但保護全軍將士的安危勝戰,才是大人你,最最不可推卸的責任!”

楊鎬甚覺他不識好歹,又太粘牙膩齒,隻得耐著性子道,“徐千戶,哎呀,非是老夫不願意給你權利去各路軍中實行你的那十六字方針,說實在的,老夫也盼著這場討虜之戰勝得毫無懸念,何苦為難你?實在是你說的十六字方針對我遼東不可行啊。不怕實話告訴你,老夫已經向兵部請調四十七萬的軍隊來援遼,可是真的會來多少,老夫也完全不知道,都是天南地北地衛所兵,這些兵的空額比例高得嚇人,天知道實際人數會有多少?但老夫卻知道一點,越是兵員稀少,馬林、杜鬆、李如柏和劉鋌四個總兵,就也是要搶兵員,都想多掌握一些資本,他們肯定會為兵員爭得滿嘴狗毛!徐千戶,斥候也是兵,而且是精兵,是尖兵,他們這些總兵見了兵丁,就好像蒼蠅見了血,隻有進的份,哪裏會舍得調出斥候給你的份?”

徐麟一呆,這才明白了其中還有這原因。這都是些什麼總兵啊,靠,相當軍閥不成!

但他不願意就此放棄,剛要張嘴,楊鎬又攤手道,“還有。徐千戶,你是錦衣衛,是皇上的親軍係統,我們則是兵部地五軍都督府管轄,就算你奉了升職而來,四總兵他們這些老行伍,會真地信任你錦衣衛,會真的信任你少年千戶,會真地把全軍軍機偵查的大事寄托在你的身上麼?絕對不會的----哼,說句罪過話,他們連本經略也不放在眼裏呢,遑論你了!”

徐麟此時終於全明白了過來,楊鎬說來說去,其實是在把徐麟當棋子使。

楊鎬明知道四總兵對徐麟會有些抗拒,便率先把徐麟給堵住,然後再去四總兵麵前賣人情,說你們看吧,本經略對你們是如何的信任,是如何的維護,是如何地知心,已經幫你們把那個妄想插手軍機的弱冠少年給打發了,你們以後應該多聽本經略的。。。。日,要抗拒,也應該是四個總兵和老子打擂台啊,要你***蹦出來幹什麼,想拿老子去討好示恩,老子有那麼好糊弄的?

有此領悟,徐麟對楊鎬的印象,跌倒了冰點。但他想了想,軍務大事不是可以用來鬥氣的,便耐著性子吞了這口悶氣,再次道,“楊帥,世間事本就需要鍥而不舍地做,都是為了朝廷。為了黎民。還望楊帥能強硬一點,用你的尚方寶劍將此令下達。。。

“呼,呼。”楊鎬見徐麟兀自不肯幹休,又不能真的罔顧官僚集團而去把他怎麼辦了,隻好故技重施。索性再次閉眼睛,癱倒於虎皮椅中打起了呼嚕,繼續吹得胡須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