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古時候的人奔赴戰場,最講究一個吉利,說出發就當出發。萬曆皇帝拉住徐麟傾訴的時候,麾下的各路錦衣衛緹騎並沒有延遲出發的時刻,已經在巳時便開拔啟程了。因此,駱思恭見天色已晚,便提議徐麟到他府上歇息一晚,明日再快馬追去。但徐麟卻不敢接受伯父的好意,執意要連夜就走:萬曆越欣賞他,他就越要擺好隻忠於萬曆一個人的姿態。文華殿群臣挽留徐麟的事情,定然瞞不過表麵怠政卻暗地精密的萬曆皇帝,如果明晨群臣的挽留奏章依然遞了上去,而徐麟還留在京城之中沒有走,無疑是讓萬曆難做,容易讓萬曆懷疑徐麟確實不願上戰場呢。
駱思恭也覺得徐麟的顧慮有道理,便派了一總旗的京師緹騎護送他,連夜向東直奔通州而去。
一京二衛三通州,這是明清時期的諺語,說的就是京津地區最富裕的三個地方。徐麟抵達這大運河北段終點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但他沿著通惠河一路入城而來,所看到的卻不是靜悄悄的夜景,而是大批行進中的衛所兵丁以及運送軍械糧草的車船,顯然也要向遼東方向前進。那車水馬龍火把耀天的場麵,很讓護送的緹騎們覺得振奮,紛紛感慨說“王師一至,跳梁授首徐麟卻並沒有小特務們的盲目樂觀,細心觀察了這些軍隊良久,越看便越是心驚肉跳。
大明朝的主流兵製很獨特。實行地是衛所屯兵製度。世代軍籍地軍人,平時在軍田上務農屯糧,農閑時分集中訓練,戰時則集中奔赴戰場。本來,這是個說得過去的製度。可是到明朝中後期,衛所軍官日益腐敗,大多吃四成到七成的空額,說正千戶是掙錢戶並非沒有根據。而且,豪右與軍官相勾結,侵占軍屯田地成風,弄得軍戶大量逃亡。其戰鬥力可想而知。所以。真正打仗起來,靠的是軍官們豢養的私兵。
而作為補充兵製地募兵法,比如戚繼光的戚家軍和俞大猷的俞家軍,都很有戰鬥力,曾在清剿倭寇的戰爭中得到了很好的檢驗,至於未來崇禎年間的關寧鐵騎,更是募兵中的勁旅。隻可惜,募兵需要花大量地軍餉銀子,不能作為常法。此刻。經過萬曆年地三大征之後,國庫被戰爭花去了一千二百萬兩,國力早已經支付不起大量募兵的開銷。
因此,徐麟看到的這些援遼軍隊,主要就是萎頓不猛的山東衛所兵。雖是國家正式軍事力量。人卻個個衣衫襤褸麵有菜色。雖然大多數是騎兵軍種,戰馬卻比運糧的騾子還要蔫瘦。至於武器方麵。更讓徐麟覺得震驚,鋒刃鏽跡斑斑還是其次,關鍵是刀槍弓箭的數量也似乎不足,好些人空著手呐!這還不算什麼,最讓徐麟感到憤慨的是,驛道上接連過去了近千名的軍隊,徐麟數了半天,也才看到了兩個試百戶和三個所鎮撫,日,百戶、副千戶、正千戶這些其他軍官們都死到哪裏去了?!
等到進入通州城內,答案有了。自運河碼頭往南的一帶勾欄瓦肆,那真是通宵營業,弦歌聲聲,***通明,徐麟隻用眼隨便一打量,便看到家家都擠滿了尋花問柳地大小軍官,爭風吃醋,狎妓行令,肆意狂歡。上戰場之前,想要發泄一下壓力乃是人之常情,徐麟能理解。可是享樂搞得太過分之後,別說那些行軍中的軍人了,便是徐麟看了這些燈紅酒綠之後,都有些考慮“生有何歡”的問題起來了呢,無疑,是對士氣是個極大的打擊。
徐千戶怒了,駐馬街頭,他的臉色極度難看。
護送地緹騎們也覺得軍官們太過分,臉色也盡顯對他們地不齒。但不齒歸不齒,錦衣衛和各衛所毫無隸屬關係,而且論官秩級別,徐麟也不過是五品千戶而已,又不是執掌軍法的都司斷事官,瞧著也隻能幹瞪眼罷了。再說了,即使徐大人想管這茬事,人手也不夠啊,一總旗五十名緹騎,哪敢對擁有軍隊地軍官們上什麼手段?
但徐麟有的是辦法,冤枉那是錦衣衛的看家本領,至於人手,徐麟則更是不愁。
“停!”
徐麟拔出春繡腰刀,勒馬直插碼頭前的路口,猛然間一聲爆喝,生生截住了行軍之中的衛所兵長龍,“你們全給老子聽好了,本官乃是錦衣衛千戶兼奉旨領遼東軍機偵查司總務官徐麟。我錦衣衛遼東軍機偵查司,現尚需五百名之數的軍機斥候,也就是直屬於錦衣衛的軍機緹騎,已獲準於各軍之中擇優選拔。哼,多的話老子也不說,隻要你們記住,一入錦衣衛,終其一生,威風凜凜,待遇很豐厚,管吃又管住,升遷很容易,立功就當官----誰想加入現場選拔的,給老子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