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養性采納了楚瑜的建議,帶著一幫心腹屬下開始了暗中籌謀,準備盡快搶劫閻敢盡存款的那家“鑫豐錢鋪”。
這鑫豐錢鋪是山西人開的大號名店,和布政司衙門有著千絲萬縷的往來聯係,而他們錢鋪那設在城東南的銀庫,其守衛人員中就有藩庫派來的兩隊衙役,要想在合適的時機成功地攻破它,搶劫它,搬空它,造成這間錢鋪一段時間內的信用危機,且做得幹幹淨淨的,難度可想而知。縱使駱養性等錦衣衛有著豐富的秘密行動與暴力襲擊經驗,他們也著實忙得天昏地暗,務求縝密策劃,反複推演,不出則已,一擊得手。
但這“悍匪行動”的一切準備工作,楚瑜都沒有參與進去,以一句“我太引人注目”徹底擺脫開來。
他覺得即使自己不去賣力氣拚老命,也對得起駱養性了。
為了對付閻敢盡,自己不僅消耗掉了那張委任狀,隻能祈禱在功成之後由老駱再補發,而且,還已經扔進去了全部的一千四百兩財產。要是按照糧食購買力折算,已經是小八十萬人民幣的投入了,所冒的風險不可謂不大。若是駱養性的悍匪行動最後不成功,楚瑜同誌就將血本無歸一貧如洗,隻能帶著穆先生和十三太,妹沿街要飯去了。但即使是想要沿街討飯,那前提也得是要能留得住這條老命才行啊,如果自己也貿然以性命去參與搶劫,萬一出了什麼簍子,隻怕連連亡命天涯的機會都沒有!
好在,駱養性沒見識過楚瑜的身手,也認為他幹這種刀口舔血的事沒經驗,不但不強求楚瑜來賣命,而且很夠意思。當晚,他便要張氏兄弟轉告楚瑜,“若事成,閻敢盡的那筆錢咱倆對半劈,共享榮華。若事敗,老弟北上京師投靠都指揮使大人,與我報仇。”
楚瑜聽了直笑,自傲得不行――――若駱養性失敗了,他的心腹之中也的確隻有咱楚瑜一個人可以置身事外呢。說老子是駱的心腹?扯淡,駱養性把我奪官下獄趕出鎮撫司的事,錦衣衛人盡皆知。說老子是搶劫悍匪?更是笑話,老子“傻病”發了之後被朗訊等人帶著四處作弄,金陵市民都知道。就算是有人供認不諱說,是“傻子”出主意讓他們搶劫錢鋪的,嘎嘎,誰信啊。
不但如此,楚瑜還不許張氏兄弟去冒險。他可不想真的討飯,張家這種受了自己恩情的家庭,在最困難的時候也能管自己幾餐飽飯不是?因肅容令道,“百佳百良,你們聽著,回去之後用涼井水洗澡,不洗到打三十個寒顫,不許出水!”
交待完畢,接下來的幾天,楚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開始重溫一種他所熟悉的生活:找來神婆六嬸,繼續驅魔祛傻。
他這廂雖然是閉門靜養,生活卻並不平靜。
正所謂一貴一賤,交情乃現。在楚瑜的並不掩飾之下,金陵徐氏家族裏終於知道了他的遭遇,候補副千戶的官階沒了,分家得來的錢財也沒了,又還傻病重返在跳大神呢。沒兩天時間,世態炎涼的人情冷暖就全都體現了出來。嫡宗府下人們的嘴臉開始有了些勢利之色,一應供給有些縮水;大少爺徐惠宗居然一次都沒來看望過楚瑜,隻美其名曰說要備考;至於大丫環秋綺則幹脆的很,跟老太太一哭訴便回去西苑了。
但令楚瑜覺得安慰的是,有打不斷的兄弟義,老五徐堂和劉達韜一日三次來探他;有隔不開的師長情,徐諍與穆先生幾乎每日裏寸步不離勸也勸不走。
還有抹不掉的贖身恩。淩波及謝煙等太妹剛開始的時候,十三雙眼睛全都哭成了二十六顆桃子,楚瑜故意說了句“金蘭兄妹恐怕是到頭了”的玩笑話,竟然使她們急得全都忙活開了,做刺繡的做刺繡,可抄書的溫抄書,會繪畫的畫著畫,能彈琴的練指法,善歌舞的習歌舞,恨不得馬上去集市酒肆茶舍以藝賺錢,以證明她們有養活一大家子的能力,以表白她們願貧賤相伴絕不離棄的心意。
凡此種種,楚瑜瞧得心裏一熱,給十三太妹解釋撫慰之後,忽地暗中發了一個宏願,“說什麼讓她們嫁豪門結十三門貴戚?狗屁,老子絕不嫌貧愛富礙妹子們的幸福。將來隻要她們真心喜歡某人,即使那人窮得打屁,即使那人卑得下賤,老子也定要樂成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