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爺的聲音被石壁反射了好幾遍，回音和回音交疊在一起，聽上去有些失真。
等餘音散盡，洞底又恢複了可怕的安寧，金佛爺卻不著急，撿起不久前掉在地上的那把鐵刀，格楞楞拖在背後轉起圈來，動靜大得讓藝純直捂耳朵。
“他讓你來幹什麼。”
嘈雜的噪音裏突然跳出個人聲，像給冰凍過似的，沒有半點溫度，再想起祭台前那些麵目浮腫的白衣人，藝純冒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然而跟著那人聲掉落在地的，還有兩團血肉模糊的東西，不偏不倚正砸在藝純腳下，嚇得他踉踉蹌蹌跑到金佛爺跟前，臉色白得像刷了一層粉。
“你這小鬼。”
金佛爺笑笑，故意撿起地上的血疙瘩湊到藝純麵前，借著長明燈的光，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兩顆人頭，一男一女，眉目五官栩栩如生，隻是脖子根上的斷口參差不齊，猜得到應該是從身體上砸下來的。
“蔣雁……”
“你說什麼？”
藝純臉上血色全無，他指著金佛爺手裏的人頭，喉結動了兩下，但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死死閉上眼睛，不願再多看這兩顆人頭一眼。
可偏偏這時，那冰凍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語氣裏沒有任何溫度，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你故意策劃了這樁失蹤案，想逼我來這裏。”
藝純緊緊握著拳頭，握得關節都有些發白，直到胳膊麻木了，他才終於把手鬆開，整個人癱倒在祭台旁，抬頭向上看去。
化屍藤扭曲的翠蔓上站著個人影，晦暗的光芒打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像是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哢。”
“哢噠。”
接連幾聲脆響落定，藝純麵前的地上又多了團琢成人頭的血疙瘩，那一張張麵孔，他實在再熟悉不過。
“我要怎麼說你才肯相信，這件事和我沒關係。”
短短一句話，藝純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之後他索性閉上眼，死人似的不想再做任何抵抗。
狻猊香爐前還氤氳著返魂香的氣息，遊絲般劃過藝純鼻翼，催得他大腦漸漸有些模糊。
驀地，在陶家墳夢到的腐屍再一次從記憶深處漂浮起來，帶著獰笑衝撞進他的視網膜，強烈到窒息的恐懼感霎時蔓延而來，嚇著他把眼皮睜開。
能看清東西的一刹那，藝純正對上白東陽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瞳孔像死人一樣大張著，看不出任何焦距點。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近乎絕望地喊了兩句，藝純剛要起身逃走，卻發現肩上竟掛著白東陽的胳膊，拐到他脖子後打了個彎，五根指頭死死卡住他腦袋，仿佛他一有什麼動作，那隻手馬上會發力把他頭骨捏碎。
“數數，這裏有幾顆人頭。”
藝純不敢反抗，他知道白東陽下的去殺手。
“你先放開我。”即使如此，他還是做了最後的努力，見白東陽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藝純又補上一句：“我逃不走。”
裝備，食物，鬼狐印，他一樣沒有，要是這樣還能逃得出去，那白東陽心知自己也殺不了他。
感覺腦袋後的手稍微鬆一些，藝純忙抓緊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脫了身，跌在那堆血玉之中直喘粗氣。
“加上山底那口棺材裏的，總共十一個。”等到他情緒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立馬將手裏的一張照片展開，惡狠狠拍到地上道：“一個不剩，全被化屍藤變成了血玉了，你還要知道什麼？”
白東陽眉頭一蹙，把手伸向上衣口袋，不出所料，原本該揣在裏麵的古董販子的合影不見了。
“我想知道你把他們帶來喂化屍藤，除了想讓我帶你來金水，還想怎樣。”
“你懷疑我，隻因為他們失蹤後房間裏都有我的照片？”
既然這樣，藝純沒轍了，反正解釋不清楚，他壓製了多時的痞氣又衝上頭來，也顧不得是不是白東陽的對手，撿起那照片指道：“十一個人，全他媽死在這地方，除了大震，還有誰知道他們曾經共同來過金水鎮？你憑什麼不懷疑大震，卻一口咬定他們的死和我有關係？”
“因為六年前來金水鎮上貨的，是十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