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也是商賈人家，卻是書香世家出身。盧家小姐盧玉篇一向與我交好，時常到我這邊來玩。我私心是一直想讓玉篇做我嫂子的，我也看得出，她對我哥哥有心。可誰教我哥哥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做綢布行呢。玉篇長我半歲，明年開春就十七了，再拖不得。我看要是這麼下去，她也就隻好聽她爹爹的找個人嫁了，那該是多大一樁憾事。
於是，我便時常找些機會讓哥哥與她多親近些。可哥哥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也不大搭理我。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青杏端了三碗熱騰騰的臘八粥上來，道：「萬幸這臘八粥還丟下最後的三碗，聽說少爺小姐要，就趕緊給盛了出來。要是再過一會，怕就沒了呢。」
小妹納罕道：「不是做了好些麼？」
「吃是吃不了的，」青杏道，「可老爺在外頭忙生意，夫人一下送了好些走，說是自家做的總要講究些。晌午又分給下人們不少，這才剩的一點了。」
「哦。」小妹悶悶的，「爹爹最近回家越發少了，一茬一茬的忙不絕。就逢年過節還回著點家。這下倒好，連過節都不回了。」
我道：「眼下就要春節了，等過春節爹爹鐵定是回來的。」
小妹吃多了東西便覺得困，兩根紅木鑲金的飯箸往桌子上一扔，起身就說要回去補覺。我笑話她最近越來越懶，她倒也不惱，一雙象牙般的小手搓了搓微紅的臉頰，把胭脂都擦花了：「爹爹就常說我懶人有福氣。」
我撲哧一笑，撿回她扔下的筷子，叫青杏拿下去：「懶人，明日我差人請你，可不許遲到啊。」
小妹白我一眼，也不答話，就披上青杏遞上來的白綠色刺夾竹桃的風毛鬥篷，飄然去了。
「夢回。」二哥喚著我的名字。我一回頭，卻見他就這麼靜靜地盯著我，盯得我心頭突突直顫。
「二哥，我臉上有東西？」我伸手去拂。昨日青梅剛替我研了一些「迎蝶粉」，是從《舊唐書》上看來的，是用細粟米沫子和了花汁細細搗出來，瀝了幾遍方才製成。我送了一些給小妹，不過小妹還沒用。我見他如此盯著，心中不覺納罕，莫不是這「迎蝶粉」看起來頗怪？
「沒有。」卻隻聽二哥道，「燈下一見，忽發覺小妹竟出落得月貌花容，始料未及。」
我故作生氣：「莫非二哥從前覺得小妹長大會是個醜八怪？」
二哥笑道：「才不敢。隻是小時候大半時間與你玩鬧，未嚐把你當作一個女子看待。」
我一時語塞，隻怔怔地看著他，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二哥並非我的親生哥哥，乃是那年我親生的二哥在繈褓中病故後，爹爹抱養來的。母親一共生了四個孩子，兩個哥哥都早夭，唯有我和妹妹平安長大。父親於是就將哥哥和親生兒子一般看待，權當做我早夭的二哥。我和妹妹也都喚他「二哥」，起坐玩笑皆與親生無異。
半晌，我才道：「哥哥走了近一年，回來一見小妹，自然是覺得生疏了。」
「生疏也有生疏的好。」哥哥看了看我，卻不再提這個了，「昨日我與楊兄發現了一個好去處，帶你瞧瞧如何？」
我道：「是什麼好去處？」
他卻笑著，道：「你來了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