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人享樂的天堂?這簡直像是令人膽寒的地獄之門。彼得不禁瑟瑟發抖起來,手腳不安穩地打顫,貼滿冷汗的腦門在思索著,“難道我這是在地獄?……不,不,不,萬能的上帝,你會保佑我的,萬能的上帝……”同時他又使勁彎著腰祈禱並安慰著自己,“我生前的確不是個誠實的商人,但我沒有殺過人,是個良民,上帝會眷顧我的……”彼得憑借著麻軟無力的雙腳,還有僅存的一點點勇氣,緩步進入了天堂之門。哦!那是至高無上的上帝啊,足有七八米,披著一身明亮潔淨的白袍,頭上戴著一頂閃閃發亮的光環,渾身散發著耀眼的金色光芒。他,就是那個永遠照耀著千千萬萬平凡世人的偉大上帝。然而,然而,他的嘴角為什麼是血色的?他身前的餐盤裏是一個烤糊了的女人的屍體,手腳已經被掰斷,背上血淋淋的肌肉裂痕清晰可見。從她絕望的眼神裏我們或許可以看見臨死前的無助,以及被欺騙了的憤怒與悲哀,然而那又何妨呢,反正她已經死過兩回了。上帝翹著手嚐試把她的頭也扯下來,無奈她的長頭發雜亂著,不好下手,於是便放棄了,抿了抿手指,轉頭盯著另一個紫色餐盤裏正跪著的彼得。彼得本已經安穩下來了,臥跪在餐盤上,放鬆自己顫抖的雙手,準備放棄掙紮,接受宿命了,大概是因為人在恐懼到了一定境界時,表現的便是淡然了吧。但他始終有一件事苦惱著自己,彼得不想在天堂也留下遺憾,便壯著膽向上帝質問:“請問……我至高無上的上帝,您……為什麼要這樣懲罰我?是不是……我在人間當屠夫時,殺了太多生……還是因為我做買賣時撒了點慌……喂了那些牲畜激素……賺了些……虧心錢……對不起。”上帝似懂非懂地搖搖頭,用那雙不屑而冰冷的雙眸瞥了彼得一眼,歪著嘴無意識地說了句:“什麼?”彼得以為上帝對自己已經失望到了極點,便選擇沉默,繼續跪著,思考著或許隻有真正盡善盡美之人,才可享受天堂之樂吧。後悔生前如果沒有因為貪心而去賺那幾分虧心錢的話,或許有可能進入極樂的天堂吧。無奈因為自己的過錯,隻能接受上帝無情的懲罰,此刻別無他想,隻待上帝的餐刀在自己靈魂的軀體上劃下的那瞬間。突然,上帝似乎領悟了彼得的意思,“哈哈哈,你想多了。什麼懲罰不懲罰,每個人不論善或惡,死後都會到天堂來作為我的食物啊,天堂即是地獄,地獄即是天堂,人間就是我的----飼養圈,好比你們農夫的雞圈。哇哈哈哈。”彼得聽到這話,心如**裸地暴露在北極的雪地裏一樣涼,更似萬劍一齊插入心房那樣痛。難道說,天下所有人,無論善良、險惡,都是這等淒慘宿命?難道說,每個人的結局早已定下,極樂的天堂從一開始就是謊言?彼得無力地望雲下方探了一眼,瞧啊,看看他們,基督教徒,這般虔誠,真是令人感動。終於,彼得恍然大悟,或許人生真正的目的不在結局而在於美麗的過程吧,原來這就是天堂。“這個肉老,煮了不好吃,幹脆生吃吧。”一刀下去,彼得的頭咣當掉了下來,合上了眼,不動彈了。好歹彼得最終想明白了,誰也沒欺騙誰,他所到過的,就是天堂。遺憾的隻是,他再也沒機會聽兒子講農場裏的趣事了。他倒是有個故事想講給兒子聽:有一天,全天下的每一個人,無論老少、男女、美醜、善惡,都歡聚在天堂,在滿地盛綻的血紅色的花上,盡情歡舞,舞出百般精彩。因為淚與血絕非對生命的恥笑,而是歌頌。淚與血是世上唯一的寶物,它能讓你感受到成為一個人類是多麼的美妙。天宮銀河長流,人間煙火依舊。昔日的農場現已日益荒涼,麥田幾乎沒有產量了,稻草人的眼睛也早不知道被風刮到什麼地方去了。彼得的獨生子不好這個職業,學自己喜歡的武術專業去了。農場內,一位中年婦女一邊晾著衣服一邊哼著歌,“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瞧!今天天氣多好。彼得啊,在天堂過得快活?……哎,大傻瓜,為什麼走那麼快,過兩年我去看你!”說罷愣了幾秒鍾,猛然一轉頭,瞥見旁邊雞圈裏的一隻老母雞好似很開心似地在活蹦亂跳,便停下來與其挑逗,“好吧,好吧,你看農場愈來愈清靜,我們好歹組個伴吧,是吧?”說罷大笑不止,轉身而去了,邊走還邊喃喃自語道:“這一輩子也算挺好的,反正該享受的也享受了,該幸福的也沒缺。挺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