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的料峭還沒有完全褪盡,辰南卻覺得自己掌心都在直冒汗。
四個月,宿飛的封閉治療整整進行了四個月。這四個月醫生為了保證宿飛情緒的穩定,利於治療的開展,禁止了任何相關人員的探視,尤其是辰南。
而今天,是宿飛入院治療以來第一次被允許親友探視。辰南站在病房外,心頭像是被人塞了幾隻螞蟻,撓的他七上八下的。
“啪嗒”,房門緩緩從裏麵打開。
“病人恢複情況很好,但探視時間仍然不宜過久,各位親屬注意把握好時間。”醫生插著兜走出來,衝站在門外等候的眾人說道。
辰南的視線早已越過身前的人鎖定在了坐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宿飛瘦了,病服顯得有些空蕩蕩的,頭發長長了不少,鬢角都蓋住了耳廓,柔順黑亮的乖乖垂著,襯的一截頎長的脖子愈發白了,皮膚帶著一絲隱隱的病氣,不似以前般活力飽滿。
此刻他靜靜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紛飛的柳絮,在辰南眼裏竟如夢中一般。他張了張嘴想喊,卻沒有發出聲音,腳像被黏在了走廊上,一步也跨不出去。
原來心心念念了這麼久,臨了倒平白生出了些近鄉情怯,仿佛怕一張嘴就喊破了夢境似的。
“飛哥哥!”嘟嘟一聲清脆嘹亮的喊聲吸引了宿飛的注意力,也叫醒了發愣的辰南。
宿飛轉頭的動作一幀一幀在辰南眼裏慢放,他覺得自己甚至看清了宿飛微笑時睫毛抖動了幾次。
等他反應過來,嘟嘟已經“哼哧哼哧”邁著小短腿跑進房間,一頭撲進了宿飛的懷裏。
辰南眉心一跳,這才大跨步走進病房,伸手提溜住嘟嘟的後衣領,想把他從宿飛懷裏揪出來。
開玩笑,他在這裏前前後後守了一百二十多天,結果好不容易能見到心尖兒還被一個小胖球占了先機!是可忍孰不可忍!
嘟嘟顯然不明白自己小叔叔的心情,知道他也不管呢!好不容易才能見到飛哥哥,說什麼他也要好好抱一抱!
他緊緊揪著宿飛的褲子抵抗叔叔的使壞,揚起一張胖乎乎的小臉,明明眼裏已經水汪汪的了,卻偏偏咧著嘴衝宿飛笑:“嘟嘟不會哭的!奶奶說今天是開心的日子,要笑,不能哭。嘟嘟好想飛哥哥,嘟嘟看見飛哥哥特別特別的高興!”
宿飛看著麵前聲音已經忍不住帶上哭腔的小娃娃,心頭一片柔軟,他抬手撫上嘟嘟的腦袋輕輕揉了揉:“哥哥也特別特別特別想你。”
若不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藥物作用導致他肌肉鬆弛、力量不足的話,他肯定立刻把嘟嘟抱起來好好哄哄。
拚了吃奶的力氣才忍住眼淚的嘟嘟一聽宿飛的話,鼻頭一酸金豆豆便從眼底溢了出來,他覺得自己特別沒用,隻能愧疚地將腦袋埋到宿飛腰間,像隻小狗似的蹭。
宋曉晨知道辰南已經等了許久,便上前彎腰將兒子抱開,捏著他的小鼻子佯裝責怪道:“一見門開了便甩開人使勁兒跑,也不怕摔了,現在還好意思哭鼻子呢?”
嘟嘟隻想著自己辜負了大家的叮囑,竟然沒忍住不哭,咬著嘴唇撲到媽媽的肩膀,別扭地不好意思抬頭。
辰南靜靜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著麵前人,宿飛仰著頭回看他,嘴角笑意清淺。
“你來啦。”宿飛笑著說。
仿佛兩人不曾分開這麼些時日,而是像從前一樣,他先去飯店點菜,看到他下班趕過來,抬頭衝他笑一聲:來啦。
辰南心頭一震,心意立刻相通了似的,一片清明。
隻見他“嗯”了一聲,右腳往前跨了一步,左手搭上宿飛的肩膀,彎腰輕輕在他眉心落下一個吻。
“瘦了。”辰南直起身子,拇指拂開宿飛額前的劉海,輕聲道。
宿飛視線緊盯著身前的男人,開玩笑:“我已經在醫院食堂意見薄留言威脅,再不換廚師我就要轉院了。”
辰南“噗嗤”笑出聲,順手捏了一下宿飛的臉頰,卻同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宿飛感同身受,他緩緩抬起手臂,像無數次想象的一樣,環住了辰南的腰,他耳朵貼在辰南上腹處,感受著辰南體內傳來的震動,閉上眼睛,心中無比的平靜。
“好想你。”他說。
“我也是。”辰南看著宿飛頭頂的發旋,回答。
嘟嘟聽到耳邊傳來輕輕的啜泣聲,瞧瞧抬頭一看。
哼,忍不住哭鼻子的可不止他一個,媽媽和奶奶都在偷偷抹眼淚呢!
愧疚瞬間消散的嘟嘟再也閑不住了,他在宋曉晨懷裏擰巴著身體跳下來,又從一邊撲了上去,強行往宿飛懷裏鑽。
辰南陰沉著一張臉把那隻靈活的小胖手從他和宿飛中間抽出去,可惜後者根本不看他臉色,巴巴地仰著一張小臉在宿飛麵前找存在感。
“飛哥哥,我上個星期學了一首歌,花花還給我伴舞了!”
“飛哥哥,老師說我們下個星期要去春遊哦!”
“飛哥哥……”
隨著治療的持續推進,宿飛的情況越來越好,藥物劑量逐步減少,又過了三個月,終於獲得了醫生的出院批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