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陌顏(下)(1 / 1)

一宿沒睡…她心雖暖卻也焦灼難安,他每天多少事要忙,豈可一夜不睡。薛鈺沉吟著,眼睛似挪不開,那麼專注,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我不困。”短短三個字就叫鄭瑩娘閉了嘴,她眼中一抹悲哀劃過,快得任何人也未察覺。

“娘娘體虛,我去叫人煮些紅棗糯米粥來,最是健脾胃益氣血的。”她連忙又道,急步出去了,若再呆下去那顆早已沉淪的心又會止不住痛。

薛望寧笑望薛鈺:“有侄兒在這兒,四叔還是快快歇息去吧,明日一早新戰船下水,你不在場怎麼行?”

李覺玉隱隱感到寧兒對薛鈺的敵意,雖說細微但總是有的,並非像徐侃所說那般和睦,從自己醒過來就感受到了。

這孩子心思越發深沉,越發像他父親。

薛鈺不好再留,一言不發轉身離去,她回想著那似水星辰的雙眼,心裏甜蜜而憂傷,縱是人來了,麵對兒子又再次情怯,看他對四叔笑裏藏冰,有意疏離,李覺玉的心情一時跌落穀底。

“母親你看,這是父皇留給我的金刀,孩兒要做個真正的男人,不然怎麼有能力保護你。”他言之鑿鑿,眼神堅定而清澈,卻讓她心口發冷。

這金刀他一直帶在身邊,金刀太子的名號也是這麼來的,看來支持他的那些人也不簡單,在她麵前不再撒嬌不再稚嫩的濟寧王兼弗州刺史薛望寧,不管願不願意承認,他真的長大了。

“扶我起來。”她道。

“不行,母親還太虛弱,得好好調養。”薛望寧連口吻也成熟得令人心驚:“逃出宮可不是件小事,那薛琰雖將他千刀萬剮也不解恨,但氣數未盡還得小心應對,造反更不是小事,不懼他中央軍也得暗防有人暗算。”

“這些都是你四叔教你的?”

“孩兒新拜了個師父,平時同他學學藥理,再有暗中加害下毒的沒那麼容易了。”說到這兒他麵孔泛白,聲音也微顫,顯出一絲小孩子才有的神情。

李覺玉心下了然,他口中的師父是徐侃沒錯:“這個人你了解他嗎?”

薛望寧鼻子一哼,展顏笑道:“了解他做什麼,能為我所用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一凜,寧兒的翅膀逐漸硬朗,也開始有自己的主見,做娘的是該欣慰吧。

至於徐侃,她是不放心,又有仇隙,可寧兒身份特殊,需要有得力人才輔助,他既喜歡此人也罷了,小心些便是,這種人名利二字最為看重,為此會甘冒風險,對自己認準的主人效忠,將來事態多變,有她在一旁敲打提醒,寧兒利用他未嚐不可。

“不說他了,是娘無能,你的眼睛……”

“母親!”薛望寧聲音幹澀,表情有絲僵硬:“就算是神醫臨世也未必有用,不要再自責了。”“你姑姑繼都公主一直恨我,我怎能不自責?”李覺玉望向兒子麵上的殘疾,幾年過去仍心痛難忍。

“我沒有姑姑。”他眼帶仇憤,冰冷至極。

“當初要不是許蘭飛背叛,她不會變得如此,和親也是一種懲罰,她再也回不了故土。”

“難道母親是勸我原諒她?不可能,她毀了我一隻眼,我要毀掉她嫁的國家,讓她在冷宮終老。”“我不是要你原諒她,隻是過去這些年了,該淡忘掉一些事。”那冰寒的臉色叫她想起薛潭,隻感心口堵得發慌,仇恨隻會使人越來越瘋狂,她希望兒子胸懷寬厚,將來若成大事也能做個仁君。

“許蘭飛現在人就在蕹州,孩兒曉得他的野心,但他是母親表哥,我不想放也得放他一馬,更何況羽翼未豐,上麵還有個薛孝俞。”

“如果可能,母親並不想你走這條路。”

“這是孩兒的宿命,也為慰父皇在天之靈。”薛望寧斬釘截鐵地說完,放下帷幔:“母親好好歇養,兒子就守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