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說的禮貌,可是話中的意思卻極不客氣。徐渭雖不知自己究竟是那一句話說的不對,竟然惹得柳長寧勃然大怒,但卻也知道,如今她正在氣頭之上,絕不可以再當麵違逆她。他在心中略作梳理,便恭恭敬敬地應道:“將軍多慮了,下官絕無此意。隻是下官此番出京,手下也帶著些身手矯健的護衛,守護主院安穩的職責不如交由在下自行解決便是。至於衣食住行一應起居倒是有勞將軍操心了。尤其是車中貴人,因為向來有習慣,一定要在早晨飲一杯新鮮的牛乳。下官方才瞧著駐地外養著幾頭牛,不知可否……”
柳長寧未等他將話說完,便徑自答道:“原來是這個,徐大人隨便拿去便是。”她語氣略有些焦急:“方才我正在處理一些要緊的公務,若是無事,請容我先行離開。”
她剛要轉身,卻聽得一個嬌滴滴、脆生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姐姐原來是個女將軍,我以為後商的女子都是在家中養著的大小姐,真想不到,竟然也有這樣威風的人。嘻嘻,姐姐為什麼急著要走,我還想要好好謝謝姐姐呢。”
柳長寧沉默的背影再一次顫抖起來,她並不回頭:“我身負重任,若是有機會,再與公主詳談。天色不早了,徐大人與公主也早些安歇吧。”
誰知那華笙公主卻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柳長寧明裏暗裏的推脫冷淡卻全沒有讓她放棄,她反倒翻身下了車:“如今天氣那麼差,又不能行軍,有什麼事可忙的?再說,如果後商皇上怪罪下來,我便去同他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再怪你了嘛。”她似乎是歎了一口氣:“我從胡國一路跋山涉水地趕來,這一路上既沒有遇到什麼新鮮事兒,也沒遇上什麼投緣之人,真是無聊死了。姐姐就陪我說說話麼,我對許多事真是好奇死了,說說話其實也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柳長寧終於轉過身來,臉上的神情冷得仿佛要滴水成冰:“哦?公主有什麼吩咐,直說便是了。”
周圍的士兵頭一次見到柳長寧露出這樣的神情,心中便都有些戚戚。倒是華笙公主倒是渾不在意,她一邊挽了柳長寧的手臂,一邊將她往正殿的方向拖去:“我同姐姐說話自然是要找個沒人的僻靜處,怎麼好在大庭廣眾之下?”
柳長寧沒有防備,倒是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活活拖進了殿中。沉重的積著塵灰的雕花木門被重重闔上,華笙公主忽而冷不丁地輕笑出聲:“嗬嗬,你們後商不是有一句古話,我記得依稀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竟然能在此處遇到姐姐,你說我們是不是挺有緣分?”
柳長寧心中一凜,“謔”地轉過身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華笙公主也算是天生的公主,便是戰場上的敵人,也常常被柳長寧的氣勢所懾,而她卻是毫無懼意。她仍舊是綻開一副笑顏:“我常常想著,他們總是瞞著我楚王曾經有過王妃的事實,究竟是什麼原因呢?如今瞧見了你,我卻終於有些明白了。”
柳長寧也平靜下來,她的聲音仍舊是冷冷的,聽不出一絲情緒起伏:“哦?你明白了什麼?”
華笙公主嘴角微翹,一手拈著長長的發尾:“若原來的楚王妃是個尋常的女子,必然不需要苦苦相瞞,我自然有信心取代她在楚王殿下心中的位置。但如若這個女子有著非同尋常之處,他們便怕我會失落,會覺得難以取代你在楚王心中的位置?”她微微側著頭,臉上的神情瞧著頗是天真無邪:“姐姐,你說我猜的可是正確?”
柳長寧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女子,原先本以為她不過是個嬌生慣養、驕縱任性的小姑娘,就算是在胡國宮中生活了許多年,也不會有太強的心機和手段。這樣一個人嫁給李正煜,自己應該放心才是。依著李正煜的心智手腕絕不會讓她討到任何的便宜。可是如今,她卻又不十分確定了。就她今日的這一番表現來看,就不是一個毫無心機的女子。若是她此來後商是抱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李正煜怕是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