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聽著故事,華笙公主便以為自己已然愛上李正煜了。然而關於柳長寧一節,終究還是被身邊人隱去不說了。她偶然覺得好奇,便問起為何這樣出身高貴,又事事出挑的藩王身上卻沒有太多旖旎的情史?那些人也仍舊隻是打著哈哈,說是李正煜向來將愛情看得很重,偶爾流傳出的詩句也像極了前朝的溫飛卿,沒想到堂堂的將軍竟有如此細膩的內心。而他,必然是在尋覓生命裏那個能令他一見鍾情的女子。
車隊進了後商的領土之後,便遇上了李正熾派來前往迎接的婚使。有了符節開路,這一路走得頗為穩當順遂。沒想到這一日卻突然遇上了大風的天氣,一路上飛沙走石、驚雷滾滾,眼看著瓢潑大雨便要傾盆而下。華笙公主本來想要去行宮避雨,沒想到卻被婚使阻止。他的話可謂是有理有據,這樣大的雨,說不定會引得山洪暴發。而行宮設在山腳之下,若是到時應變不及,怕是要惹下大麻煩。
華笙公主心急,便不向後商女子那樣嬌羞。她伸手撩開車簾,用尚有些生硬的漢語問道:“那又該如何是好?這雨眼看著便要下起來了,我們總要找個地方避避才好。”
那婚使也是言之鑿鑿:“前方三裏處有一處廢棄已久的行宮,說是廢棄,其實也有人看守著,一應設施應該不至於太差。而那裏卻是處在一塊高地之上,離山腳又有一段距離,便是遇上山洪和泥石流,也不會受到太大的災劫。”
華笙公主不由得拍手道:“既然如此,便按你的意思去辦,快快帶我們去行宮吧。”
當華笙公主的車隊一身落魄地闖進廢置行宮時,迎麵遇上的便是在此處避雨的柳長寧所部。那婚使見滿院全副武裝的士兵,不由得愣在了當場。他神情戒備地阻止了將要下車的華笙公主,朗聲說道:“在下乃是皇上親命的全權大使,此番要在此地駐留。不了貴軍已經先期抵達,能否要你們的統領出麵一見?”
那校尉張昌此時也在院中,見來人器宇軒昂,身後的車隊又是富貴至極,隱隱還帶著些異域風情,神色當即嚴肅起來:“好,你便在這等著,待我問明了將軍,自會給你答案。”他一邊說著,一閃身便已朝著正殿內走去。
柳長寧負著手,隻留給張昌一個背影。然而那總是挺直的背影如今卻是微微顫抖著,連聲音也與平時大不相同:“你看著,那車隊是不是送親的車隊?那些異族人的長相服飾是不是胡國的模樣?”
張昌愣了愣,不由道:“將軍果然料事如神,依屬下看,車隊中人,十有七八都是胡人無誤。”
沒曾想柳長寧聽了他的話,卻是“嘿嘿”冷笑:“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別怠慢了客人,我稍後就到。”聽到張昌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她忽而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她穿越千山萬水也要避開的人,卻會在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地點狹路相逢。稍後,她必然要出去麵對她,可是仇人相見,除了眼紅,又該說些什麼呢?
柳長寧的出現著實讓婚使震驚不已。饒是他對大場麵早已司空見慣,饒是他的極致應變都遠遠超過了常人,但是見到柳長寧卻仍是失態了許久。
柳長寧倒是一派從容的樣子:“原來是徐大人,千裏迢迢而來,想必是辛苦了。我這邊讓人將正院騰出,徐大人便在此處安心地歇著吧。”她見徐渭欲言又止,便又說道:“大人大可不必擔憂衣食住行之事,此番去往邊關,兵馬糧草都備得極為齊全,大人若是不嫌棄,盡管用著便是。我看這天象,怕是風雨一時之間也止不住,至少得在此處安營紮寨、呆上兩日。這裏地處偏僻,恐是極易生出變故,因而我會讓手下士兵四處巡邏,以保障大人車隊的安全。”
徐渭似乎麵有難色,他不由得拱拳道:“楚……將軍有所不知,下官此番是有重任在肩。一行人中,女子不在少數,車中之人身份更是富貴難言。而此處卻是男子眾多,若是雜處,怕是……怕是會落人口實。”
柳長寧臉上的神情瞬間轉冷,她的聲線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語氣也更見嚴峻:“哦?我在軍中與將士們尚且不避嫌,如今我留出了主院讓你們暫作停駐,反倒是要落人口實?”她不知為何卻是淺淺一笑,眉目之間的神光叫人看著有幾分害怕:“還是大人想要我帶兵撤出行宮?可是如今天氣變化無端、長夜漫漫,我們又能到何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