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恩怨糾葛(2 / 2)

李正熾本來神情凝重,如今卻似豁然開朗起來:“若是這樣,你直接告訴她真相不就完了麼。你狠下心來,孩子還是掉了。說不定硬著頭皮,反而能有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李正煜卻仍舊是一臉凝重:“我絕不敢再心存僥幸。上天許是在考驗我,這一次不過是帶走了我的孩子,下一回若是來勢洶洶,長寧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他伸手在李正熾的肩上拍了一拍,本來或許是要做出一副瀟灑無謂的樣子,但那有氣無力的姿態卻生生出賣了他:“此事也不能全怪你,便是你不說,長寧總也會知道。為今之計便是等她的身體好起來,先讓她離開這裏。”

李正熾仿佛是記起些什麼:“她說過,等她生下了孩子,便要回邊關去。如今她的孩子沒了,八成……八成便是要遠走高飛了。”

李正煜脫口而出:“邊關?”

李正熾認真地點了點頭,臉上卻帶著幾分思索的神情:“朝堂裏爾虞我詐固然危險,最危險的卻是邊關不是麼?那裏才是槍林彈雨、九死一生,她不會是想不開吧?”

他話音未落,卻見李正煜旁若無人地越過自己朝著李長所在的方向走去。漆桶裏裝著一對血肉模糊的東西,李正煜瞧著魁梧高大的身軀卻是搖搖欲墜。

李長麵無表情地說道:“七個月大的孩子,已然是成型了。若是能夠挨到出生,定然是個漂亮的小王子。”

李正煜向漆桶伸出手去,一旁的徐長海見了,便小心翼翼地勸道:“殿下,使不得啊,萬萬使不得。這落下的胎兒汙穢得緊,恐汙了您的手。待會,讓嬤嬤替小王子淨了身,您再去瞧瞧也不遲啊。”

李正煜強忍著悲痛,聲音亦是不穩:“汙穢?孤自己的孩兒又怎會汙了孤的手?這孩子昨夜還是好好的,今日卻成了這副樣子,你若是孤,你難道能夠任由著他人當作是一具屍體胡亂處理了?”他見徐長海不答,才曉得自己的口氣實在太過淩厲了些。他歎了口氣,聲音緩和下來:“你們先去吧,孩子孤會自己處理,孤便在這守著長寧,等她平安了,孤自然會離開。”

李正熾極少見到他情緒失控,他的嘴徒勞地張了幾張,終於不曉得如何開口安慰,便隻好輕聲道:“朕也先走了,瞿希便留在門外守著。皇兄若有什麼事,隨口吩咐他便是了。”

李正煜頭也不回,那一聲“謝謝”,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從他口中發出的。

極小的時侯,李正煜曾經親眼目睹過郭婕小產的情形。那個時候李正熾還不記事,對此事自然也沒有任何的印象。而他卻清楚地記得,郭婕就是在吃了一道甜湯之後,忽而便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滾起來。那觸目驚心的場景叫他看著害怕,他想哭,可是想著郭婕痛苦的樣子,終於把眼淚都咽進了肚子裏。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原本在身邊伺候的宮女嬤嬤一個個都不見了,常日照顧的袁嬤嬤整日都唉聲歎氣著,如今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裏。小小的他已經開始懂事,曉得母親再這樣下去怕是會沒命了。於是邁開腿照著記憶裏的印象去找皇帝。他想,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場景,當徐長海抱著他回到殿裏時,郭婕已然昏死了過去,地上的血流得老長老長。

他哭著喊著讓徐長海將他放到了地上,明晃晃的錦鞋上便沾上了觸目驚心的血跡。他咧著嘴,苦鹹的淚水流進嘴中,但卻並未發出一點哭聲。他邁開腿朝著郭婕跑去,他不曉得毫無生氣地母親是否和姥姥一樣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後來是皇帝的巨手將他抓了起來,他沒有看見太醫究竟是如何救治郭婕的,隻曉得一盆盆地血水從自己麵前端了過去,而平時笑嘻嘻的侍女嬤嬤都是一臉嚴肅。再然後,他便曉得自己的小妹妹沒有了,而母親的身子卻是一天天弱了下去,他常常看見她一個人發呆,眼淚流淌了一臉,可是父皇駕臨之時卻又裝作一副冷冷的模樣。

他修長的手指在柳長寧的臉上輕輕撫著。指尖傳來微燙的觸感,看起來柳長寧是發了燒。他閉上眼,幾乎便能想象出柳長寧醒來時的場景。能想象出她痛苦又故作堅強的模樣。那該是怎樣一種傷心呢?他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刺入皮肉中帶來深深地痛意。可是比起心中的痛苦,這又算不得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