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寧心中思忖,擊鞠賽?五月初八的擊鞠賽?自己這樣的身份本不該出席的啊?
許懿娘的眼光在宮女們臉上逡巡,下一刻又加重了音量:“少說話,多做事,別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戲碼,聽明白了沒有?”
宮女們整齊地答道:“喏”,可心思卻活絡了起來。
許懿娘一走,被喚作蘇茉的女孩兒便翻箱倒櫃地翻出了一個精致的白瓷罐子。旁邊的女孩兒打趣道:“這是什麼香兒粉兒,是要招蜂引蝶麼?”
蘇茉並不正眼瞧她,隻翻個白眼兒:“京都培正興的白蕊香粉,你這般窮酸樣自然不會知道。”
那女孩兒一時討了個沒趣,隻得訕訕地離開。卻又不甘心似的,從自己的包裹裏拿出一支素銀的蝴蝶簪子。簪子顯然上了些年頭,銀色發烏,還有著深深淺淺的劃痕,顯然是常用的緣故。簪子的做工也甚是粗糙,蝴蝶的翅翼圓鈍而沉重,沒有半點輕靈之感,反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其他的女孩兒嘴上不說,心裏卻都不服氣。這一個取出了母親親手繡的錦鞋,那一個找到了家裏湊出的半幅鐲子,隻為了在貴人麵前背水一搏,為自己謀個好前程。
柳長寧看著她們,心裏卻滿滿的感慨:前程?靠著貴人老爺一時的臨幸,能博到怎樣的前程?哪怕做到嬪妃,也不過是男人的玩物罷了。她的眼中慢慢地析出同情之色,轉瞬,又是苦笑。她連自己的命運都做不了主,又有什麼資格去憐憫旁人。
萬妮兒也不曾去翻箱倒櫃,她咬著自己的手指,眼中浮上一絲霧氣。就算是那老銀的簪子和繡鞋自己也從沒見過,要不是窮的揭不開鍋,娘又怎麼舍得把嬌生慣養的小女兒送入宮中。
柳長寧轉眼看到萬妮兒的神色,信手從包裹裏掏出一支通體碧綠的簪子。“
八寶碧玉簪?”蘇茉滿臉的不信:“你怎麼會有這官家的東西?”
柳長寧心裏存了點爭強好勝的念頭,存心要讓這些目空一切的小丫頭吃點虧去。當下她並不理回答蘇茉,隻是把簪子插到萬妮兒的雙丫髻上。“妮兒,這簪子如今是你的了。”
萬妮兒心中感動,眼淚已經流了下來:“長寧姐姐,你對我最好了。可是這麼好看的簪子你也隻有一支,你自己戴好了。”
柳長寧隻淡淡地笑著:“我要這些做什麼?”
上一世,她見識了至尊榮耀、天家奢華,到頭來還不是落得馬革裹屍的結局。
萬妮兒也便破涕而笑:“長寧姐姐仙女兒似的,什麼也不戴也比她們好看。”
蘇茉見柳長寧與萬妮兒隻顧說話,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不由恨恨:“柳長寧,你不過是罪臣之女,連家產都充了公,怎麼還敢用這官家的簪子?就不怕我去告訴許女官?”
柳長寧最煩女人間的口舌之爭,她一個轉身,緊緊盯住蘇茉的眼睛:“這隻是琉璃簪,而非碧玉簪,兩者看似相近,實則謬以千裏。蘇姑娘不識貨也就罷了,這張嘴要總是這麼胡說,說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蘇茉看到柳長寧眼中流露出的氣勢,雙腿不由得一軟,便坐倒在了通鋪之上:“你……你”
屋外卻是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徐公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