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末,天口鐵礦與礦部所在地的天口村發生了一場鋤頭對鋼管,鳥銃對長槍的暴力流血事件。由此驚動了縣、市兩級政府,縣市隨即下來了縣長和市長。時任桃陽鎮黨委書記的楊浩達代表當地桃陽鎮政府,陪那些領導到天口鐵礦去調解處理這起流血事件。怎麼處理?對我們的故事並不重要。我們要說的是和楊浩達書記同時下來的有辦公室主任鄭其揚。鄭其揚也參與了解決處理這個流血事件。礦方除了白礦長和幾位副礦長出麵之外,林文容也出場。林文容負責接待雙方的調解人員。雙方大大小小碰麵會開了十幾場。在這些碰頭會上,鄭其揚與林文容認識了。盡管兩人都是為各自任職方的利益而奔忙,但由於兩人都有知青出身的相同經曆,彼此就有了共同話題。

周旋半個月,流血事件最終獲得解決後,他們兩個人已經十分相熟了。於是雙方開始了你來我往。有時是鄭其揚上鐵礦,有時是林文容到鎮上,兩個未婚男女的身影在相隔十二公裏的礦區公路上來回穿梭出現。結果,是讓他們走到一起,一個是才子,一個是美女,才子配佳人自古使然。

那年年底,他們的婚禮在銀洲市鄭家舉行。可以說,他們的婚姻是白礦長促成的,也是天口鐵礦那個流血事件促成的。什麼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鄭其揚的婚姻大抵可用上這個詞語了。

當林文容把一包喜糖沉沉地往白礦長手上一放時,白礦長頗有幾分鑽心的痛,之後是是一臉的尷尬。但一切已大江東去,白礦長隻能麵對現實。不過,白礦長還是送了一條金項鏈給林文容作為賀禮。

在礦上,礦長一枝花的趙妍,還特意擺了一桌酒宴,請了礦上和桃陽鎮政府的書記、鎮長和相關人士。見林文容已結婚,趙妍一顆時刻懸在心頭的心總算落下了地。因為她明白,林文容一結婚,她那再花心的礦長丈夫也隻能把花心收斂,望洋興歎了。

婚後第二年,林文容生了一個女娃。相當長一段時間,林文容在縣城娘家養育孩子,很少再到天口鐵礦上班了。

不久,鐵礦開始搞股份製承包。礦上被股東分割成大小十八個股份。股東大都是由礦上和社會有經濟實力的人來承包,大小礦務從此也由股東理事會開會解決。原本的礦務局實質上已經無形淪為一個有名無權的、空殼的機構。白礦長也失去原有的那種呼風喚雨的權利,嚴格意義上講,他已退居二線,礦長名存實亡。

又過了二年,礦務局取消。新成立了礦務理事會。那些原來頗有國企優越感的礦務幹部和產業工人,隨著管理體製的改變而改變。有自願繼續留在礦上的,就由新的理事會重新聘任上班,不願留下的,就按相關政策,以工齡計算一次性領取退職金或退休金。從此與天口鐵礦割離了關係。

林文容沒有選擇繼續留在礦上,也沒有領取退職金。因為此時的白如鋼已轉調到青佛縣鄉鎮企業局。一個正處級,去當個副科級的幹部,雖然是降級了。但改革潮流滾滾,他隻能忍辱屈尊麵對現實。他對林文容說,“你幹脆調到我這裏來,我隨便給你一個職務的權利還是有的,這樣你還能保住你的工齡。”

對這位還關心著她的白如鋼,再次拋出的橄欖枝,林文容再次受感動,她和鄭其揚商議後,同意了工作調動這個方案。於是在天口鐵礦辦理完一切該辦理的手續,正式調到企業局上班。白如鋼果然沒有失言,把林文容安排到該局的企業信息股任副股長。

白如鋼的妻子趙妍相繼離開天口鐵礦,她調到青佛縣財政局財務股任股長,仍幹她的老本行。如此的變數,真是令人始料不及,也令人感慨良多。

林文容回城後,鄭其揚仍留在桃陽鎮任他的辦公室主任,而且在這個任上就是十幾年。本來,他是有許多機會可以像妻子那樣調回縣城,和妻女團聚的。有一次,縣老幹局要調他到宣傳科,因為老幹局正需要一位像他這樣在書法上屢屢獲獎的有建樹的人,來開展和指導那些閑情逸致的離退休幹部的書法工作。調文已下發到桃陽鎮政府了。楊浩達書記獲悉後,對他說:“我是六十年代出來工作的工農幹部。我在官場上親曆了和見過了多少的事。我以一個過來人的經驗勸慰你:別一眼盯著縣政府,以為那是個好地方。像縣府那地方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每更換一個一把手,都會同時更換一大批人。今天你是個老幹局的科長,明天你有可能就會成為一個閑人。再說,老幹局是個什麼局?不是我侮辱那些老得不能嚼菜的老幹部,他們都是一些被看成是過時的老木頭,被放在了一邊。上麵是怕這些退下來的老幹部會心生當老木頭的厭氣,才成立一個專門來管理他們的部門。說是給他們安居樂業,實際上是對他們一種安撫。你才四十歲不到,難道願意這個年齡就被一錘子打死在那裏?整天跟著那些老頭搞在一起?那像什麼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