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 危險的種子(2 / 2)

仿佛看出沈開心中所想,雲之微笑道:“自然是因為,我對小聶有所虧欠,謝鯤鵬這一關,看似我是幫了她,但長遠而論,我卻是幫了北魏。”

這是……怎麼一回事?

沈開滿腹疑問的時候,臥房外的門邊,聶然倚牆而立,情不自禁地睜大眼睛。

她方才被沈開歸來的聲音吵醒,發覺自己居然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正想跟雲之道一聲別,卻在走到門邊時,聽見這樣一番話。

雲之幫她對付謝鯤鵬,這不過是南楚權臣和將領之間的一點小小內部矛盾,與北魏又有什麼幹係?

聶然的疑惑沒有維持多久,屋內雲之已經向沈開解釋起來。

“看推演就可以知道,謝鯤鵬雖然年輕,卻是一代名將,他唯一的弱點便在於不夠不擇手段,至今他的對手都過於孱弱,除了聶清玉,誰都不曾給予他慘敗,是以直至今日,謝鯤鵬都不曾學會那些陰戾手段。”

“聶清玉知道這一點,她在推演之中,縱然偶爾手段詭秘,卻不曾有過滅絕人性的舉動,隻怕也是心有忌憚。謝鯤鵬極有領會戰陣兵法的天分,上一輪推演中聶清玉用過的手段,下一輪他便能了然於胸甚至納為己用,聶清玉一來不願過早亮出最後籌算,再來,也是不願原就與她不合的謝鯤鵬,會因她的手段更為疏遠厭憎。”

相反,用了這些手段的聶然,與謝鯤鵬之間的鴻溝會加深加寬。

聶然在門外無聲地搖了搖頭:這個她倒不是十分介意,倘若她還是原來那個聶清玉,需要謝鯤鵬的力量替她成就功業,確實不能這麼做,可是她不是。

她遲早會拋棄這個位置,如此一來,得不得罪謝鯤鵬,也不必太過憂慮。

而謝鯤鵬會不會成長為強敵,更是許久以後的事。

屋內的沈開也有相似看法:“東家此言差矣,先不說小聶丞相原本就與謝鯤鵬不合,倘若不借助你的才幹,如今的小聶丞相壓根沒有將來可言。”

雲之低笑一聲道:“最關鍵之處,是在謝鯤鵬身上。”他幽雅的嗓音徐徐緩緩,自窗口傳出:“戰場從來便不是遊戲之地,隻要謝鯤鵬繼續為將,時光流轉,他遲早有一日會明白殘酷手段的好處,我今日提前令他知曉,反而製約了他。”

“怎麼說?”

“謝鯤鵬一直視小聶為惡,睚眥好殺的列缺也非善類,惡人的手段自然也是作惡,當有朝一日,他需要用到類似手段時,便會因小聶,棄而不用。”

聶然靜靜聽著,忽然明白過來。

雲之隻做了一件事,卻同時達成了數個目的。

第一,為她穩住謝鯤鵬。

第二,加大她與謝鯤鵬之間的裂痕,即便今後她出爾反爾,不想放棄丞相之位,也要多花一番功夫來重新拉攏之。

第三,也是最為長遠的目的,限製謝鯤鵬的發展,讓他不能成長為北魏的勁敵。

第三個目的的實現途徑,用聶然的認知來看,應該是一種心理暗示,簡單一些說,謝鯤鵬認為聶清玉是壞人,將來他需要用類似手段時,想起壞人曾用過,而假如他也用了,豈不是變成如聶清玉一樣的人?因此,他會打心底地抗拒,放棄能夠使自己獲得勝利的便捷路途,如此一來,在戰場上束手縛腳,便限製了他的成長。

他埋下了一顆暗藏危險的種子,或許這顆種子今後會夭折,但也有可能成長為參天大樹。

雲之……不,清都王最強大的是什麼?

不是兵法,不是武功,不是權位,而是心計。

他能夠準確無誤地把握人心,甚至將愛憎這些情感也操縱在掌心,成為被他利用的工具。

隻是一直以來,他的容貌,身份地位都過於出眾,以至於世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大部分人一想起他,首先想起的反而是他那張太過完美的臉,卻忘了清都王曾經書寫過多少煊赫的功績。

門裏門外都十分沉默,過了一會兒,聶然才繼續聽見響動,那是一把十分微妙,帶點苦惱意味的嗓音:“你大約難以明了,我想幫小聶是真心誠意,但順手害她和南楚也是真心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