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斯巴達克方陣”(2)(2 / 3)

他再次從香港趕回北京,與李勤“對表”(這是公司員工常用的一個詞,直到今天都在流行,意思是要統一步調)。他的這位搭檔盡管擁有強悍的管理風格,但卻是個識時務的人,每逢關鍵時刻總能洞悉大局利害所在,所以沒有猶豫就表示讚成他的判斷。於是兩人決定將孫調出企業部,到業務部去接替老賈空出來的位置。柳傳誌勒令孫“低姿態進入”,“不許成立新的單位或帶人進去”。柳仍在期待他曾欣賞的年輕人懸崖勒馬,進而發揮自己的才幹。但是站在孫的立場來看,這無疑是一次重大打擊。他將遠離年輕人的圈子,時刻處在元老們的包圍和監督之下,而企業部的年輕人也將群龍無首。當柳傳誌在4月4日宣布這一決定時,衝突立刻爆發。事情發生在北京大學芍園召開的企業部會議上,所以在公司曆史上被叫做“芍園發難”。柳傳誌後來多次表明,這是整個事件的“分水嶺”,從此“就開始了一環扣一環的鬥爭”。這就表明,他是這一天開始,認定孫和他的“小集團”已無可挽救。根據當時會議的記錄,孫宏斌表示他的屬下不能理解公司決定。

接著一個名叫白泉的員工發言。白是那份遭致批評的《聯想企業報》的編輯,現在質問:“企業報到底有什麼問題?”薛琳娜接著發言,其實是火上澆油:“公司的《聯想報》辦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不能辦更好的報?”柳傳誌一直在聽。但是當孫宏斌插進來說“《聯想報》簡直就是下流小報”時,他覺得再也不能抑製內心的憤怒。他嚴厲斥責年輕人的狂妄,以為憑借自己的威望能夠力挽狂瀾,卻不料他的聽眾“處於一種假睡狀態。假睡的人,你怎樣叫他都叫不醒的。那時我就知道對他們已經不是講道理的問題了”。柳傳誌後來對公司全體員工如此報告當時情形:“就一個接一個地,一句接一句地向我們發難,仿佛非要把我們問倒不可的架勢。”另外一個柳傳誌的隨行者,應旗,在很多年後還能記得:“他們當時叫‘盤道’,有一點像‘華山論劍’那種感覺。按時下流行的話說,要盤盤道。”

以下是一些最富挑戰性的問題:“你說我們有幫會成分,能不能具體說一下?”“我們直接歸孫宏斌領導,孫宏斌罵我們愛聽,與總裁何幹?”“企業部到底怎樣開小船了?”“什麼叫大船結構?”會議就這麼不歡而散。“你們的表演,說明了你們隻知道有企業部,不知道有聯想集團!我希望你們不要做裝睡的人,就是裝睡我也有辦法把你們叫醒。”柳傳誌說罷,拂袖而去,出門前又丟下一句話,“你們要知道,聯想的老板是誰。”

“叫醒裝睡者”的辦法相當嚴厲,有點類似宣布“進入緊急狀態”:開除“芍園發難”中表現最激烈的白、薛二人;封存分公司的賬號;請公安機關派人來保衛公司的安全;柳傳誌自任企業部經理,李勤擔任業務部經理,孫即刻離開原職,到業務部去給李勤當助手。4月7日下午,柳傳誌再次集合企業部人員宣布新決定。會場氣氛肅殺,個個正襟危坐,已經宣布被開除的兩人仍在其中。柳走進房間的時候,這群人全都把胳膊抱在胸前,以一種姿勢朝著他,接著孫宏斌進來,所有人當即把手垂下。室內香煙繚繞,柳不免皺眉。

孫喝一聲“把煙掐了”,大家一同滅煙。孫又喝一聲“起立”,大家一同起立。柳帶來的秘書應旗下意識地坐在柳的身邊,孫再一聲喝:“這不是你的位子。”柳認定孫在率領整個企業部向他示威。他對應旗說:“你就坐在這兒。”然後宣布企業部全體人員“必須服從我的一切決定”,又警告所有人“不許拉幫結派,不許恫嚇任何人”,若有違背,無論是誰都將受到嚴厲處分,直至開除。孫宏斌預感大勢將去,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當晚把屬下叫到暢春園商議對策,沒想到這樣一來就鑄成了大錯。年輕人群情激憤,口無遮攔。有些人要他堅決頂住,有些人要他知難而退,還有人在激怒中建議“卷款”走人。他們可沒料到身邊也有忠於柳傳誌的人。柳傳誌很快接到報告,當晚會議“最後的結論叫做‘明撤暗卷’”,也就是表麵接受公司決定,暗中把分公司的錢轉移他處。這成了導致孫身陷囹圄的直接原因。孫宏斌後來隻承認有人在氣頭上說了“卷款”的話,並沒有一個“結論”,尤其沒有這樣的行動。但是當時種種跡象確已表明事情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