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黃橋(1 / 3)

楓林村是個小小的隻有一百來戶人家的山村,因村前村後漫山遍野長著楓樹而得名。村子的名字起得美,而每到秋天一戶戶人家掩映在紅黃相間的楓葉中,看上去更是詩情畫意美不勝收,可走進村子一看就滿不是那麼回事了,家家是破屋倒牆,滿眼是破衣爛裳,像是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村子之所以這麼窮是因為一條寬寬的河像條帶子一樣四麵圍繞著村子,河麵上隻有一座不知哪年哪月修的木橋,現如今早已破破爛爛搖搖欲墜,人畜走在上麵膽戰心驚,硬生生地將人們與外麵的世界隔斷開來。

時光悠悠到了今天,村裏人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指望上麵撥款修一座大橋是不可能的了,因為村子太小,上麵認為修橋不劃算。可大夥兒再也不能忍受貧窮了,個個發下狠心一定要合力建起一座高高大大的鋼筋水泥橋,即使勒緊褲帶也要為子孫後代栽下一棵搖錢樹。可到城裏請建築隊做了一個預算後大夥兒立馬倒抽一口冷氣,建築隊說沒有二十萬元這座橋拿不下來。回到村裏把情況一說,大夥兒說那就家家戶戶捐款捐物唄,於是有錢的出錢,有物的出物,無錢無物的出力,一時忙得熱火朝天,好多老人把自個兒的棺材本都一分不留地拿出來了,說為了娃娃他們心甘情願,感動得大夥兒眼睛直發熱。可最終算下賬來還差將近一萬元,這雖說不是大數目,卻難倒了大夥兒,因為每個人的腰包幾乎全空了,大夥兒一時急得團團轉。

就在這時轉機來了。正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臘月天,滿世界的大雪,這天卻有幾個城裏人踏著大雪來到村裏,其中一個白白胖胖的人被前後簇擁著,像是個大老板,操著一口外地話說他姓吳,專來找狗爺的。村裏人問找狗爺幹什麼,那老板一笑,中氣十足地說:“買他的狗唄。”

原來楓林村所在的小城曆來好賭,這賭還與別處不同,一不打麻將推牌九,二不鬥蟋蟀養蘭花,卻偏愛鬥狗。每個月養狗人家都要在城外一片寬大的河灘上圍成一圈鬥狗,狗在籠子裏鬥得吼聲震天,狗的主人在籠子外同樣喊得殺氣衝天,而為狗下注的人更是如癡如醉。自然這鬥狗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小家小戶,清一色辦廠的大小老板,也隻有他們養得起一條條如狼似虎的鬥犬,這是他們的業餘消遣,更是身份的象征,是他們的另一張名片,所以常常有大老板為一條名犬一擲千金。

這位吳老板是來考察這兒的投資環境的,他想興辦一家大型農產品加工廠。他這考察跟別的老板不同,不要當地官員前呼後擁地陪同,隻用自己的眼睛看這地方最真的一麵。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他基本上是滿意的,可還是有些吃不準,思來想去決定跟本地的一些老板們交交朋友、溝通溝通信息,而買條好狗不失為既抬高身份又活絡感情的最佳方案,於是經過多方打聽,他來到了楓林村。

當下楓林村的人一聽說眼前這位大老板要買狗爺的狗都笑了,誰不知道那狗是狗爺的心肝寶貝?狗爺一生未娶,老了淒清孤單,平日裏就靠一條叫大黃的狗伴他過日子。這大黃據說是山裏老狼和一隻獵犬生的後代,長得雙瞳似狼個高腿長,一身精短的黃毛像金燦燦的緞子一樣油亮,發一聲喊全村的狗都不敢吱一聲,平日裏它隻要上山總能幫狗爺逮隻兔子攆隻野雞什麼的,要買他狗那可不是白日做夢?

吳老板在村裏人的帶領下找到狗爺時,狗爺正眯著眼曬著太陽,一聽要買他的大黃也笑了,“吧嗒吧嗒”咬著煙管吸著,說:“大老板,你還不如要我的命哩,甭說錢,就是金山銀山堆在我麵前我也不要,要知道它可不是一條狗,它就是我的老伴、我的兒孫、我的命根子,懂不懂?”

吳老板卻並不著急,四下悠然看看,咂著嘴說:“楓林村真美啊,就是太窮了,要是有座大橋你們就翻身了,對了,我剛才進村時聽說你們建橋還差一萬塊錢開不了工,哎喲,真是可惜啊!狗爺,您總不能眼看著楓林村的娃娃們再過你們這種苦日子吧?”

狗爺一聽,原本眯縫著的小眼霍地一下睜開了,眼裏滿是精光閃閃,急促地說:“吳老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說……”

吳老板用力點一下頭,說:“本來你這條狗再好也值不了一萬塊的,可我就半買半送吧,隻當我做件善事——一萬塊買你的狗,一手錢一手狗,不同意立即拉倒!”

狗爺一下子噎住了,握著煙管的手也哆嗦起來,四下看看,卻看到眼睛亮亮的鄉親們,那眼裏的意思明著哩,狗爺不敢多看!更有幾個小臉凍得通紅的娃娃也怯怯地看著自己。娃娃們身上的衣服太單了,他們上學總要走過那座鬼門關似的木橋,要是哪天有一個閃失娃娃們掉下河,他狗爺這一輩子甭想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