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兩相思,兩不知(1 / 3)

代春日行

獻歲發,吾將行。春山茂,春日明。園中鳥,多嘉聲。梅始發,柳始青。泛舟艫,齊棹驚。奏《采菱》,歌《鹿鳴》。風微起,波微生。弦亦發,酒亦傾。入蓮池,折桂枝。芳袖動,芬葉披。兩相思,兩不知。

當初沒有對你說出的一切

我已決定永不提起

春已來臨

池塘中春草豐茂風入鬆林

而你我雙鬢已星

而你永遠不會知道

我對你由來已久的心

清晨,他去了。握著她的手,唇邊掛著安靜的笑容,帶著大半個世紀彼此共同的歲月和琳琅悲歡。

春天的陽光姍姍地落在他臉上,他看上去依舊那麼俊朗。

她遂想起,若幹年前,她與他的那個春天。

春水,青山,水中的蓮,一切似乎都沒改變……春天的山脈樹木蒼翠,遠觀如煙,而身旁是如春山般挺拔美好的他。

活潑的春鳥吱哇亂唱,楊柳也恣意地綠了起來。惟有那端淑的梅於春風中靜靜的、無人知曉地開放。

她的開放是寂寞的,寂寞地開放在他的心裏。

混跡人群,他與她於美麗的春水之上,執槳,泛舟。

船行,水鳥歡快地被驚飛。

他與她彼此悄然的凝視,落在每朵水波的漣漪裏。

他沒看見,她也沒看見,隻有天上的風、水裏賡生的水草、草裏新生的小蟲,蟲子懵懂的觸角看見了。

一年之計在於春。是良辰吧,不如奏起《采菱》,再哼起古老的《鹿鳴》。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相共舉杯。

不能近身,幹脆離他遠些吧。

她入得蓮池,去折芬芳的桂枝。

伊人羅袖輕展,在繽紛水草中妖嬈前行,妖嬈了他的心。

整個世界隻剩下兩顆心。心心卻不相印。

將及未及的刹那,是最美好的。

在愛裏,這段探索的幽閉時光,有著奇異的光彩,充滿感傷的美好。

《春日行》屬古樂府《雜曲歌辭》,“代”猶擬,指仿作。這是南朝宋鮑照的一首擬樂府作品。全詩通篇三言句,隔句押韻,節奏明快,正如二八佳年華的男女生機勃勃。

年代久遠,無法考證拔劍擊柱長太息、既孤且直、身居下潦久矣的鮑照為何而作?為誰而作?他是故事的男主角?抑或僅僅是多愁善感的看客?

無從得知。

惟有那樣的愛,那樣的等待,那樣的青澀勾起我們曖昧的懷念。

除了閃亮到刺眼的青春,這首詩最大的好處是它的戛然而止。沈德潛評曰:“聲情駘蕩。末六字比‘心悅君兮君不知’更深。”(《古詩源》卷十一)全詩的末尾淡淡地道來:“兩相思,兩不知”。

那麼,真正的結局是什麼呢?

或許是水到渠成的牽手;或許是一次巧妙的意外相逢;又或許幾經周折有情人終成眷屬;

也有可能,從此翩然而去,蜀江水碧蜀山青。

因為年輕,因為沒有開始,因此,一切皆有可能。

而最重要,是有幸福的可能。

江左以來,文人雅好江南通俗民歌,不過,元嘉時期仍以雅樂正聲為主流。孝武帝劉駿(430—464)即位之後,社會文化風尚起了很大的變化。

《文心雕龍·時序》:“自宋武愛文,文帝彬雅,秉文之德;孝武愛才,英采雲構。”武帝、文帝的文化建設,或重“弘振國學”,或功在“立儒學館”,較為重視儒學和史學,故元嘉詩風崇尚經史。而孝武“好文章”,自己也創作《督護歌》一類的俗歌俗辭,在他的倡導下,“天下悉以文采相尚,莫以專經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