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不解風情的破壞了我努力營造的文藝格調,他這個矛盾的共生體,一半紳士,一半流氓,討厭得很!
因為有積雪的映襯和折射,天雖然已經黑了下來,四周卻沒那麼暗,明晃晃的像是夏日五六點鍾的時候。
潛伏的士兵們倒了四五班崗,寒冷深入骨髓,不少人硬著頭皮咬牙堅持,可山腳下的城堡卻燈火通明,遠遠飄來的喧嘩似乎在得意的向我們展示他們那邊的宴會有多愜意。
“再過一會天就徹底黑了,火光會照亮頭頂的天空,敵人很容易便可以發現我們的蹤跡。”
歐文用長劍敲碎燒成炭狀的木柴,火苗聽話的收殮起來,隻殘留若隱若現的火星。
“喏,鋪張熟製的牛皮墊著,躺上去很暖和,在這種不是很冷的冬天,足夠撐過整宿的嚴寒了,您來試試。”
我裹著皮氅蜷作一團,果然感覺到透過牛皮傳來的陣陣暖意,有點像東北家裏燒的火炕。
“這辦法挺有意思的,你哪學來的?”
我舒服的翻個身,讓凍僵的那側挨著熱源:“叫大家都試試,真是太爽了……”
歐文捧著漸漸失去溫度的熱水壺,眼神渙散的望著一個角落,沉沉的陷入回憶:“當年在色雷斯的一個山溝裏,那破地方絕對是個冰窟,撒泡尿都得拿棍子邊尿邊敲,要不十有八九會連你傳宗接代的玩意一起凍掉……”
他喝了口熱水,嘴唇上沾著的殘水迅速結成薄薄的一層微冰:“沒到馬肚子那麼深的雪,走起來真是步履維艱,晚上宿營時回頭一瞧,奶奶的,還能看到早上出發的地方,雪窩子裏摸爬滾打了兩天,戰馬的蹄子凍壞了,一步踏進雪裏,馬腿就在膝蓋的位置齊齊斷掉,白色的骨茬結著霜,一點血也沒流。”
歐文比量著自己的小腿,情緒稍稍激動。
“媚兒可是我的寶貝,是一位伯爵夫人在比武大會後送我的禮物,溫順、強壯、血統純正,我再沒見過像它那麼聽話的戰馬,媚兒肯定很疼,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它在跟我說話,沒錯,它一直很有靈性,朋友,請幫我結束吧!我懂的,真的,我聽懂了,所以,媚兒永遠留在了那個貧瘠的山溝,而我,不得不繼續向前。”
“換你來躺著。”我不知道該如何撫慰騎士突如其來的悲傷,隻能笨拙的讓出溫暖的皮床。
“沒事,我挺好的。”
歐文揚了揚手裏的熱水壺,可壺口早不見了白色的蒸汽。
“又走了兩天,路沒了,滿目白雪完全遮蓋了一切,當時我絕望的跪在地上祈禱,眼淚凝成冰晶滾落,也許是上帝聽見了祈禱,在我即將徹底絕望之際,派來了天使。”
他臉上現出憧憬和聖潔的表情,仿佛昨日重現曆曆在目:“一位姑娘,確切的說,是一位迷路的少女,我們相遇了,命運般的邂逅,她大概來自附近的村莊,進山打柴途中不幸遭遇了暴風雪,和同伴失去聯係,在遇到我之前,已經跋涉了一整天。”
“我們語言不通,也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我始終記得她如火的紅發和健康的小麥膚色,實在太美太難忘,我叫她命運之吻,這來自我家鄉的神話,擁有紅頭發的孩子是被命運女神吻過的幸運兒,他們的一生將伴隨著幸福和好運,遠離魔鬼的誘惑以及精靈的惡作劇。”
“紅色的頭發……”
我迷離的重複著他的話,微笑不自覺掛上嘴角,是的,我記起了瑟琳娜漂亮的金色長發,柔順、光滑、泛著醉人的香氣,一如她端莊自信的笑容,永恒的刻進我的生命。
歐文沒注意到我的樣子,自顧自接著說:“我們決定結伴而行,諾大的森林回蕩著兩個人踩在雪地咯吱咯吱的動靜,在我聽來,那聲音別提多美妙了!天不知不覺的黑了,我們找了塊避風的山窩過夜,晚上的烈風像鋒利的刀子,又像巨龍的怒吼,嚇人極了。”
“我帶的食物全吃光了,正犯愁如何填飽肚子,命運之吻自有她的辦法,不慌不忙扒開樹根的積雪,扯下那種黑綠色的苔蘚放到火上炙烤,然後兩個人就著雪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哈哈,我竟吃撐了您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