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啊,會為了老村長的死而怨恨張溪雲,卻更會想,若是我出這個頭,或許下個死的就是我,如果等到其他人接手,或許自己還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辰琛見到老村長跪在村口的身子,鼻子一酸,喃喃道:“這又是何苦呢?”
吳妄隻是搖了搖頭,牧詩煙則歎息了一聲。
張溪雲一言不,徑自走上前去,伸手催動勁氣,將身子已經僵硬的老村長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望向了一旁的幾個村民。
“讓他入土為安吧。”
幾個人你望我,我望你,竟半晌沒有上前。
張溪雲嘴角微翹,無人注意到,那笑意極其諷刺。
他望向老村長的屍體,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你的所作所為的確該死,可你已經死了,而這些就是你要以死謝罪保下的人嗎?”
終於,那漢子李慶上前,將老村長的屍體背在身上,一步步朝村內走回去。
背影在夕陽拉扯下,很長很長。
那孩虎子跑上前去,望著自己的阿爸,淚眼婆娑,問道:“阿爸,村長爺爺死了嗎?”
“村長爺爺累了,好多年前啊,他就累了,我們就讓他舒服地睡一覺,好嗎?”
“恩。”虎子使勁點頭,臉上還是掛著淚,“可村長爺爺為什麼會死啊,不是,信了佛祖,那大夥兒就都不會死了嗎?”
李慶滄桑的臉上露出了笑,道:“那是阿爸以前騙你的,人啊,總是會死的。”
“那我也會死嗎?”虎子有些膽怯,“順哥兒他們也會死嗎?”
李慶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會啊,所以你們現在才要好好活著。”
“死啊,其實不可怕,隻是要你睡很長很長的覺罷了。”
父親拉著兒子,背著老村長的屍體,往村裏走遠了。
那是這座村子的三代人。
張溪雲四人身負修為,自然聽見了那對父子的一問一答。
此刻,張溪雲神色複雜,喃喃道:“你們明明懂的啊”
這是自轉世以後,他次對修行的長生久視產生了困惑。
明明都活在這個世上,明明都是人呐。
倘若世間人人如龍,當是多好?
三日後,兵部平亂軍、四位來自宗門的高僧與刑部十數捕快同至。
其後,眾人強開淨土,自密室中抬出了那八百壇子。
那些可憐的女人,終是重見日。
四位高僧皆被震驚,平日和善的高僧,竟是破口痛罵偽佛。
肉身佛,隻得以火化度。
在熊熊火光中,那八百名可憐的女人,身軀化作灰灰。
而四位高僧足足在村外為她們度了一日一夜。
壇子被搬回了淨土之內,其中香液依舊不知何物,故而將與淨土一起等待處置,聽聞不久後,便會有人前來處理,可能是安6平,也可能是九卿。
漢帝有令,整座村子,就算是一草一木亦要等候處置,有欲逃者,可先斬後奏。
而張溪雲聽一位捕頭,漢帝翻看奏折以後,大為震怒,本欲將整座村子屠了,卻好在張溪雲曾在奏折上為村內孩童求情,才勉強壓下怒火。
其實張溪雲並未如何求情,隻是在看見老村長求死贖罪,李慶終是悔悟之後,他有些不忍似虎子那般的孩童要不明不白死去。
或許那些死去的女人也不想怪罪那些無辜的孩子罷,那夜,他夢見很多女人在夢中跪謝他,救她們脫離苦海,也不願再去怪罪無辜之人,隻想來世能有好歸宿,才讓張溪雲下了決心,在奏折末添了一句話。
“此村,雖受偽佛蒙蔽,卻仍罪大惡極,罪自絕贖罪,大人雖有生悔意者,可為死去八百女子冤魂,罪不可減,不可免,隻是村中幼童,尚不知事,懵懂無知,此事之中,多是無辜,望陛下思之。”
字字句句,又何嚐望不出他心中的糾結。
其後平亂軍奉命駐紮此地,看守此村。
次日,張溪雲四人帶著仍舊昏迷的宋家主踏上了回京之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