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漫無邊際的黑暗,誌淵在其中翻轉難眠,自己竟走到這絕境,在懸崖峭壁上觸摸時間裏的每分每秒不安的過活,這種煎熬超乎他的承受。
幾度歡喜幾度憂愁,反之也然。
寧正然樂得開花一般,晚飯後便帶上子月由誌宏開車送至王森家中,在龍府幹著一輩子了第一次離開去他家過夜,不為別事,隻為著明日自己的小女風光的出嫁於貴人府中。他在白天忙裏偷閑的與子月一同去著街市買上時下貴重的居家用物,以及整個縣城最貴的兩台自行車,命人早早送至王森家,好在子韻出嫁時作娘家禮抬入龍府,以服眾人眼。隻是勞累著下人,龍府本是在縣城,而王森家則是在鄉下鎮上,遠遠的要抬著來明日又得抬著回去,隻為一個排場的用處。
子月帶上她母親在最後病著的日子裏給她事先做好的嫁衣來王森家,讓子韻試穿看合不合身,若不合則隻能用柯文雪給準備衣服了,誰知,子韻穿上後,貼貼的合身,晚清時期的嫁衣上緊下擺,而裙子更是大擺的,剛剛遮住些她挺出的肚子。倆姐妹瞧著嫁衣上精細的做工,必得想起她們母親生前的情景,倆人倒是小聲的痛哭了一場。子月又拿出一小包裹,打開裏麵是一枚白金鑲嵌著一大顆圓潤色澤亮麗的白珍珠發釵,她告訴子韻這是母親先前服侍老太太時賞的,明日戴上它出嫁,俗話中的珠光寶氣也就全了。子韻推辭一翻,她自是知道那是母親留給她長女的,而子月定讓她收著。又想著母親也不在了,她雖未出嫁但有些事情父親也是不好出麵說教的,於是又代著母親說訓著一些嫁為人婦之後該守得的規矩與禮儀,好好的講著,倆人又哭著一場。
第二日一早,幾隻喜鵲更在王森家院中歡唱著,喜得大夥都樂得開花。
子月憑著自己的巧手把子韻從上到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眾人看著都叫好。正要出門,換鞋時,發現鞋子穿不上去,拿上柯文雪準備的鞋也進不著,子韻身子本是稍豐潤的加上現懷孕更是變成豐滿著所以腳也跟著大起來。子月急得直跪坐在地上,把子韻的腳放在自己腿上使勁的往鞋裏擠,疼得子韻‘啊啊’的大叫。
王森他老婆瞧著趕緊止住,她告訴子月,這樣是會動著胎氣的,嚇得子月叫哭上,如果自己媽媽在世定會想著周全的,也就不會有這事了。
寧正然一向是有主見的,此是卻是慌著的,從未遇過的事。
接親的是用紅球精心裝扮的兩部小車和一部卡車,為頭開路的一部是誌宏開的龍府自家小車,裏麵後座上單獨的坐著誌賢;晉豪在其後開著一部軍用小車裏麵坐著三位接親的女子,柯文雪本是要恩心來接親的,可恩心死活不幹,沒得辦法隻得拉上她院中的一個小丫頭替著,也出奇的帶著冷心院中的秀蓮並著請來的媒婆。最後跟著的是軍用卡車,上站著身著紅色禮服的樂師隊一路吹奏過來。整體的是足足的氣派,讓整個縣城的人都為之感慨——龍府裏辦個婚宴也帶著百姓們大開眼介。
誌賢如頭婚一樣,他從頭到腳除過臉和手都用紅色包裹著,從車上下來,臉上艱難的露出一絲牽強的笑意,靜靜的等候媒婆和兩個接親的女孩進去請示自己再進院中接人出來,可媒婆進去半日後不見出來。眼見太陽漸升漸高,誌宏不得已的急按著車子裏頭的喇叭,又叫樂師隊們把樂曲再吹響吹大著,這時,秀蓮急急的從裏麵出來,說新娘子懷身孕後身子豐滿上了,鞋子小了些,穿不進去。
誌賢一聽,臉即沉下來,會是什麼模樣了。
晉豪聽後,讓他們等著自己又開車回去找著柯文雪把事情細說了一遍,急得柯文雪直罵寧管家辦個事都辦不成,真是晦氣的,而龍老爺卻是早已在前院接迎前來的貴客們,怎好去跟他說這事。
艾美鳳坐在旁邊用手帕捂嘴笑著真是一樁不合鞋(和諧)的婚姻。
宣夢蝶見著柯文雪急得沒著主見,則慢慢的起身說自己上次去上海買著一雙紅色高跟鞋因為賣家裝盒時裝成一大碼的,這離上海又遠沒得去找那店家的麻煩,所以一直放在院中也沒穿,不知能不能用。
柯文雪一聽,想著洋人結婚和外頭大城市裏人結婚也是有穿高跟鞋的,直叫著妹妹快去取來才是。
晉豪得著鞋又快速的開車趕至王森家。
鞋是合鞋的,誌宏看著子韻穿得是晚清時期的嫁衣又配著民國時的高跟鞋,他強忍受想笑的衝動,可心底還是感歎上這與他倆的婚姻真是同出一轍。
誌賢見兩位接親的女孩扶著蓋上紅頭蓋出來的子韻,他上前輕拉上子韻的手,替她開好車門並用手擋住車門頂處小心的護著她進去後,自己再轉身從車身對側上去。
上著車子開動後,他悄悄的瞧著好幾次蓋著紅蓋頭的子韻,心裏極度的難受著,之前他的婉兒是嬌小玲瓏,文靜秀氣的;可眼前這女子,這子韻本身是豐滿著的身子骨,眼下一懷孕便成著一具膨大動物了。別人的生活是越過越好,而他的卻是越過越不如意了,他現在隻要做的是勇敢的去承擔責任與義務,他不再是他自己了。
大夥開車都加快著,龍府發話了說要在午飯前趕回進祠堂叩拜,午飯後新人夫婦還得向長輩們及族人和至親友們行叩拜禮,晚飯時新郎官也得向來賓們一一行回禮酒。
前兩部車是開快些也沒關係的,隻是最後的卡車一開快裏麵站著的樂師們就被撞得東倒西歪著更就別提音韻聲了。好在寧正然和王森也在裏麵,他們叫前頭開車的小兵停下來,讓所有樂師挨車緣靠著坐下,一個緊靠一個,如此一來旁邊有人抵住其後又有靠背擋著跟小車子裏坐著是一個道理的,車子再快也就不會歪倒著掉樂器。
在三部車子使進龍府正院中時,龍府門口已是等候一上午的兩下人立即點放著用長長的竹篙舉著的超長大響鞭炮。頭一天從綢緞廠調來的總管事龍耀華臨時擔著龍府大管家的事宜,他高度緊張並小心翼翼引著誌宏的車子開到正院正廳門口停下,這是龍府二太太交待的,不能出一點兒差錯,否則自己的職位是不保的。見著車子停下後,他上前示意誌賢先下車,誌賢下車後又護著蓋著紅蓋的子韻下車,兩人再改坐同樣早已等多時的由四個著紅色喜衣的漢子抬的紅轎經著龍府大道前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