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我把從介送上路邊到溫州市區的依維柯空調車上,厲從介看著我,似乎還和我招了一下手。車開走了。

下午從介走後,我走進鄧捷的辦公室裏。看到鄧捷在抽煙,我把他的抽屜一拉,找到了一包中華,從裏麵拿出一根,點著,吸了。鄧捷說:“會議室我的那包煙給你抽光了!是我忘那兒的。”

鄧捷平時在自己屋裏抽杭州牌香煙,他辦公桌抽屜裏總有一包中華煙,一來外客時他就連盒子擺上來,但從不遞來人,這是他的派頭,也是公司的型。

平時大家都甩煙給鄧捷,但這小子從不還情。辦公室裏還有一個人在,鄧捷給了一份集團公司的宣傳資料給他,說:“最近我們老板到歐洲共同體去拓展市場去了。……我們集團公司獲得的榮譽稱號太多了,你可以到我們的銷售部去看看,那裏有一個陳列室,東西都陳列在那裏,中國最佳企業形象AAA級、中國名牌產品等等很多很多,我們這幾年的產值持續飆升,我們有全資公司十四個,緊密型企業六十八個,目前在全國有八十多個分公司,材料上都有,不過這材料是一年前的,現在已經跟不上發展了。”

那人走後,鄧捷對我說:“香港《大公報》的記者。”

他總在炫耀他接觸的人了不起,他那神氣就像大冬天在曠野裏解手凍得發抖的樣子。

我說:“一口京片子,一準是個騙子。”

鄧捷肯定地說:“你懂個鳥!如今已經不按口音分人了!”他手裏拿著那人的名片。我問道:“他片子上怎麼寫的?”鄧捷當即把我笑了,說:“我從不看人家的片子。”

我說:“你摳啊,也該請人家吃頓飯,人家跑這麼遠!”

鄧捷朝我翻了一下白眼,把這話題就此作罷。然後,他對我說:“今天有人來找你打架,你們之間有什麼事?”

我說:“他走了。”

他說:“就這麼簡單?”

我說:“你搞不懂的。”

鄧捷突然命令式地朝外麵過道裏大叫:“明誌!明誌!你過來!”我不知道鄧捷叫明誌幹什麼,可明誌已經過來了。呂明誌和鄧捷老婆坐在一個辦公室,就在隔壁。

鄧捷說:“明誌,你整天沒有個**事!你也是我們企業報的通訊員,要發現點新聞!你還是安全生產委員會的,今天韋雄黃和一個男人打架了嗎?”

呂明誌見我在,隻顧看著我的頭臉,問我:“動手了沒有?我們四處找你好苦,但沒找到。”

鄧捷在旁邊大聲說:“韋雄黃,我提醒你,小心別給人廢了!還是像我這樣,把老婆帶在身邊,安全係數高點。”

我轉過頭去,說:“你想要的不是我要的,我們道不同不相與謀。”

鄧捷很敏感,說:“你曉得我要得什麼?你懂個鳥!你還缺在外麵混!你隻管給我弄報紙去!”鄧捷鏗鏗鏘鏘地說。

明誌說:“雄黃,鄧捷他說話傷人,但他這人不壞。他……怕你吃虧,中午一直找你。”

那時,紅嘟嘟小姐進來了,旁若無人地說:“韋雄黃,老板對你印象很好,今天人家看到了我們的報紙,打電話來問韋雄黃是誰,老板很高興,說你是他手下的,還有你做的那個什麼企業職工調查,我傳真給樂清市委,他們都說你做得不錯。”

我把手在鄧捷頭上一摸,挑釁地說:“我就懂得你這個鳥!”鄧捷那時表現得比較有涵養,沒有動彈。其實我知道,小個子鄧捷在打籃球時表現的敏捷和能量是驚人的。

我的行為把紅嘟嘟小姐嚇傻了,她說:“耶?你們在打架呀?你們這些破打工的!”

明誌走過去,對她說:“今天你的嘴巴畫得比昨天好看。”

那時,鄧捷老婆又從外邊走過來了,用四川口音對我說:“韋雄黃,你給我好好揍鄧捷一頓,他天天在家裏欺負老娘我。”

呂明誌替我回答說:“可以;不過你要先告訴我們鄧捷為什麼欺負你。”

鄧捷聽了,先小聲咕噥一句,又大聲說一句,道:“韋雄黃,你越來越不正常了,你最近情緒很不穩定,我告訴你!……都回去幹活去!”

可我覺得今天我對從介來的事處理得不錯。

下午,老鄉汪遙均也來了,他一臉狐疑地問我,很關切:“今天沒打架吧?”我搖搖頭。接著他告訴我,昨晚他又和家裏通電話了,我聽著忽然就覺得很煩,心想那頭一定是一個卑瑣平庸的婦女,他們互相訴說著兩頭情況,彼此謙恭,彼此掛念,最後道別、掛機。但我還是做出關心的樣子,和他說了幾句。

接著,他欣喜地告訴我,又可以領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