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暴怒如狂,忽然執起鐵拳,欲要打向少年。但這一暴躁的舉措卻並沒有將孱弱少年溫暖如光的笑容打破,他依舊在笑,笑的溫柔,猶如仲夏。
“你!...”軍官怨憤難耐,訕訕地收起拳頭,凝望著少年一成不變的笑顏,喝到: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你得到媽媽的溺愛!究竟為什麼你遺傳了媽媽的一切!無論是那種讓人身體逐漸虛弱直至死亡的怪病,還是忽然麵對陽光會打噴嚏的過敏陣,為什麼都是你!為什麼明明是因為你幫助我們贏得的戰爭的勝利,而你的名字卻無人知曉!究竟為什麼你要把功績讓到我頭上,這樣虛偽的榮光,我寧可不要!”
少年笑意不減,說道:“因為你是我弟弟阿,因為我們十年前的願望...”
軍官微微怔忡,思緒回轉,時間回溯,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還是這個清冷空曠的病房裏。
“長大之後,你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我想成為和爸爸一樣的軍人,和爸爸一樣受人崇拜的軍人!”
“我...我想成為光...”
...
少年輕輕說道:“至少彼此的願望已經得以實現了,不是嗎?”
軍官臉色沉悶,他幾步走到窗前,驀地將窗簾掀開。陽光仿佛脫囚之兔,爭先恐後地照射進來,瞬息間將整個房間包裹,風雨不透,溫暖如春。
沒有料想中的噴嚏聲。軍官心中一沉,仿佛有一輛急速彪行的火車轟然撞擊胸口,疼痛難當。他強忍心神,仰起麵龐,抬起手,緩緩閉合眼睛,所有的光芒像被關掉一般從他的腦海中熄滅。讓整個身體盡情享受著陽光溫暖的洗禮。
一個季節開門離去;另一個季節從另一門口進來。人們有時慌慌張張地開了門,叫道,喂,等等,有句話忘說了。然而那裏一個人也沒有。關門。房間裏另一個季節已在椅子上坐下,擦火柴點燃香煙。他開口道,如果有句話忘說了,我來聽好了,碰巧也可能把話捎過去。不不,可以了,人們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唯獨風聲灌湧四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一個季節死去而已。
窗外,陽光的光芒散射。街道上人們窸窸窣窣,結伴遊行,歡呼著戰爭的勝利。遠處,隱約傳來令人振奮的國歌的旋律。天空中,漫天飄飛的慶祝的國旗肆意卷舞,時而遮住無孔不入的光芒。
軍官睜開眼,再度環顧四周,仰望夏日天空。話語如風,如透明的彈道一般被吸入周末無日的天光中。起始每每如此,此一瞬無所不有,下一瞬無所不失。
另一位女性軍人看著床上斂住雙眸的病弱少年。
不知從什麼地方飛進來的蝴蝶,披著光芒,像被風吹動的紙片一樣輕飄飄的飛著。蝴蝶最紅停在少年額頭上,在那裏休息了一小會兒,又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小鵝飛走之後,他看起來似乎睜開了眼睛。
軍官依舊站在窗口,一刻也沒有回頭,他知道結局的。
感受著沁入心底的光芒的溫暖,他說道:“光還活著。”
對,光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