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早已不是假設,因為我遇見了真正的李源良的侄女夫婦,已經將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說暗示有點牽強了,李源良的侄女來到神戶,辻村也會出麵作證————對五興的社長而言,這兩件事已經是決定性的了,何況我還帶去了那顆棋子。”
陶展文縮進椅子裏,點著一根香煙,仿佛在宣告談話到此結束。
“換個話題……”朱漢生開口說道“那家夥如此這般地求你將他以李源良的身份下葬,身為治喪委員長,你打算怎麼辦?”
“此事已經得到李源良侄女的諒解了。”陶展文懶洋洋地說道,“倘若舉辦兩次葬禮,伯父也會高興的————喬玉是這樣說的,然後便同意了。我相信李東昌的這封自白書,被歸於李源良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我也問過喬玉,情況基本屬實。李源良的屍體已被草草火化,不如這次就針對他的業績舉辦一次葬禮,而且席有仁也會出席。”
“說不定……”小島低聲說道,“被他殺害的不止兩人,而是三人……”
“不,不會。”陶展文打斷小島說道,“起初我也有此懷疑。倘若果真如此,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他的請求的。可是,真正的李源良的確隻是死於交通事故。喬玉已在東京將伯父死時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此事斷然不會有錯。”
“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這樣做太過寬容了。”小島帶著無法理解的表情嘀咕道,“不僅不揭穿凶手的真正身份,還要舉行盛大的葬禮……他可是殺了兩個人的殺人犯啊!”
陶展文凝視著小島,臉上浮現出悲傷的表情。隨後,他帶著歉意的語氣說道:“你能認為他已經瘋了嗎?”
小島似乎開始思考這句話的含義。
“一個人若隻執著於一件事,他就會變得瘋狂。”陶展文說道。
或許的確如此————小島陷入了沉思。靠著陶展文的翻譯,他得以了解自白書的內容。對於死去的李東昌對夢想的熱情,以及為了保護這個夢想,不惜去做任何事情的心情,自己也並非完全不能理解。但即便如此,奪取他人性命————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就算是你,若是為了保護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隻怕也會變得瘋狂吧?”說著,陶展文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連我自己也無法保證。也不知這是幸運還是不幸,我還從未隻執著於一件事情過。”
“如果你對做菜無比投入,要是有人亂說你做的菜很差,你說不定就會用菜刀猛砍那家夥。”朱漢生開玩笑地插嘴說道。
“幸好我還有家庭生活,中醫和拳法也能分散我的精力。”
“還有象棋。”朱漢生補充道。
“我必須去安排葬禮了,不是李東昌的,而是李源良的。我打算向人們解釋,這次葬禮是針對李源良的業績而舉辦的……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陶展文突然轉過身來,問道:“小島君,你之所以心有不滿,是否是因為無法將這一新聞進行獨家報道?”
小島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說道:“不是,沒這回事!我絕對沒有那樣想。”
望著陶展文走出房間的背影,小島又再次大聲喊道:“絕對沒這回事!”
然後,走廊裏傳來了陶展文的聲音:“你也瘋不了,很安全,因為你並沒有一門心思地隻執著於工作之中。”
聽聞此言,小島不禁想起了報社一位被人們稱作“工作狂”的前輩,倘若那人在此……
小島心頭生出一種衝動,隻想追上陶展文,解釋自己心懷不滿的原因————不是因為無法報道獨家新聞,而是出於道義上的感情。但是,他並未起身離開椅子,因為這樣做就如同狡辯,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於是他再次考慮,改變了想法。
殺人犯必須受到懲罰,這是道義上的問題。然而,李東昌不是已經懲罰過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