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莊無顏艱難啟唇,打斷麵前這場古怪的重聚。木麵男子回首看她。
窄小的屋子裏,突然擠下四個人,仿佛空氣都變得稀薄。莊無顏的呼吸有些不暢,理智告訴她此刻最好不要多話,可她還是弱聲問:“虎少爺他怎麼了?”
阿夏以不屑地口吻快速說:“他呀?堂堂一個大男人,偷窺人家小姑娘的窗子。我看不順眼,就把他打昏嘍!”
“啥?”虎少爺偷窺……什麼和什麼呀?莊無顏無語申辯。
阿夏喚他作“主上”,她是他的什麼人?而他,又是什麼人呢?被一股無形的重量壓得無法動彈,莊無顏開始緩慢覺悟,她到底為自己、為來燕樓,惹來怎樣的大麻煩!
“唔。”男子暗笑,隻因她呆若木雞的模樣實在太不同尋常了。
他此生見過許多美豔無雙的女子、步步生蓮的女子、歌聲繞棟的女子,然而,如莊無顏這般迷茫中帶有不為人知的深思熟慮的姑娘,他還從未見過。
平常人家的女孩兒遭遇突如其來的事故,多會害怕或煩躁吧?可由始至終,她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隻安靜地看、安靜地聽。偶爾像現在這樣,擺出一副進退兩難卻不羞不慍的神色。比起他見過的其他那些女子,莫名地,讓他覺得很有趣。
“主上。”阿夏靠近一步,“玉麵可找到了?”
男子未語,莊無顏貿然替他作答:“玉麵就在隔壁巧兒的屋子,藏在桃木櫃頂。”
——不管他們是何身份,他們和那隻玉麵肯定是“一夥”的!莊無顏早該料到。
東西是誰拿的都好,她隻想快快送二人離開來燕樓。否則,莊無顏小小的房間仿佛隨時都要冒出第三個、第四個假麵人來!她實在,沒法招架了。
莊無顏吸氣轉身,“你們等著,我現在去取。”
“不。”男子出言製止。
莊無顏收步,聽身後傳來男子的低歎:“難怪我翻遍整個來燕樓都找不到,莊姑娘把它藏在藏我的地方,嗬,倒也合乎情理……”
他轉而沉默,似在謀算著什麼,“阿夏,隔壁有誰?”
“有個在睡覺的小姑娘。”
“是令巧兒。”他輕頓,“我不方便出麵。阿夏,你去把她引開。”
“是,阿夏明白。”沒有多問,她人已竄出窗子。
莊無顏咂舌,真是身手敏捷又活潑的女子,與她臉上凶神惡煞的麵具全然不匹配……哎,莊無顏驚醒,對即要離開的男子道:“請等一等!虎少爺,他要怎麼辦呢?”
男子轉身,一把將林虎兒的身軀扛上肩膀,頰邊露出一個令她費解的狡黠笑容。
“這是莊姑娘的閨房,我可不想,把他留在這。”男子語含戲謔。這次,莊無顏已明了他並無惡意。
半張木麵下,與頭頂星幕如出一轍的深黑幽亮的眸光,最後一次短暫停留在莊無顏的身上。之後,那男子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隔壁,一雙纖手輕抓二樓泛灰窗格,紫藍色裙擺空中悠蕩。
“咳咳。”樓上阿拐婆走近,合上花窗——害得阿夏手一滑,直直向下墜。
阿夏及時勾住窗簷,免於落水。“老太婆……”她邊嘟噥,邊由林虎兒之前打開的窗縫往裏瞧,屋裏巧兒流著口水倒在被垛上熟睡。
阿夏立起一指劃向水麵,隔空激起一串漣漪。冰涼的水珠化作暗器正中巧兒的睡臉。“誰?”巧兒揉目。阿夏暗喜,隻一刻,又大呼不妙。
巧兒迷蒙的睡眼與阿夏藏在駭人麵具後的笑眼,二者對個正著!
沒用多久,阿夏立刻驚覺,主上說……把她引開?意思是,她有功夫啊!
巧兒一個原地打挺,半身已躍過床榻。阿夏不還手,飛也似的掠水而逃。主上說,把她引開。意思是,不能來硬的。
阿夏不會違抗主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