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克清一下子明白了,朱德所以經受得住這麼多的困難和委屈,完全是為了使黨的軍隊不丟掉啊!她感到自己和朱德相比差得多麼遠啊!
第2天,康克清帶著朱德寫的紙條,到了九軍團,找到羅炳輝。羅炳輝聽到這情況,十分氣憤,當即給朱德送去了糧食。以後,康克清又去五軍團,見到了董振堂。她還沒回到家,就被張國燾叫去審問。在那裏,她見到了羅世文、朱光等人。回到住處後,朱德急忙問:“你都看到了誰啦?”
“見到了羅炳輝、董振堂、羅世文、朱光等同誌,他們問你好!”康克清回答說。
“這些同誌都是擁護北上的,他們還在,我就放心了。隻是廖承誌同誌,聽說他到四方麵軍就被扣押了。他將來能發揮很好的作用,一定要設法救他。”朱德欣喜之中夾雜著憂慮。
“我明天再出去探聽。”康克清說。
康克清並不認識廖承誌,就注意觀察被扣押的人員。一次行軍時,聽到有人議論說扣壓的人中有廖承誌等人,就趕忙告訴了朱德。朱德一聽,臉上露出了喜色,連連點頭說:
“好!好!”
是說廖承誌還在好,還是說康克清做得好呢?大概是二者兼而有之。
康克清也高興了。
楊尚昆的夫人被開除黨籍
鬆崗城裏有一座院子,分為前院和後院。紅軍總司令部來到這裏後,朱德就被安排在後院的堂屋裏,側邊是臥室,正麵大一點的房間作為辦公室。當門擺著一張方桌,旁邊一條長凳。這天,朱德坐在長凳上,戴著老花鏡,伏在方桌上聚精會神地看文件。
文件並不很多,可他讀得很慢。紅軍總司令部的文件,他大多知道,川康省委的文件,他不怎麼感興趣。因為這些文件是受張國燾控製的,內容全是一些不切實際的錯誤的東西。隻有前敵指揮部的文電都是關於打仗的,他又特別關注部隊的行動,所以看得比較仔細,以便了解和掌握部隊的仗打得怎麼樣。至於中共中央的來電,則很少,他懷疑有的沒有給他送來。
朱德的目光在文件上,心裏很想知道更多的情況,可是卻不能夠。他已經發覺,他的行動受到了限製,走動一下都非常引人注目,到哪裏去都會給下邊造成麻煩,甚至不堪設想的後果,所以,除了張國燾召集的會議,他很少外出,把自己關在屋裏看文件,讀讀書,偶爾也下下棋。
日子過得也算清閑,可就是心裏著急。原來康克清在這裏,可以到處走走,回來向他講些外麵聽到看到的情況。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吧,她被調走了,到黨校去當一位總支書記。這樣一來,朱德等於失掉了眼睛和耳朵。這是對著我的呀!朱德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但他又沒有阻攔,他擔心那樣會帶來更多的麻煩。耐心,靠耐心吧!
“朱總司令,你好!”一個女同誌的聲音傳進來,接著腳步跨進了堂屋。
朱德聞聲抬起頭,從老花鏡的上方看過去,見是李伯釗,立即高興地說:
“你來了呀……你從哪裏來的?”
“從綏靖來,我在川康省委工作,做工農劇社的社長。”李伯釗回答。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能見到總司令的麵,能聽到總司令的聲音,真是不容易啊!
她是送紅三軍團北上時被攔留在四方麵軍的三個宣傳隊員之一,在去三十二軍途中來到鬆崗的。她辦完手續後見到了羅炳輝軍長,提出要看看朱總司令。她以為很簡單,在江西蘇區,在長征路上,隨時可以見到總司令。可羅炳輝說:
“要請示陳昌浩前敵總政委,得到他的批準才能見。”
“萬一可以,請你幫我問一問陳政委。”李伯釗說。
“可以。”羅炳輝說著要通了電話。
陳昌浩在電話中問清李伯釗在哪裏,找朱德有什麼事情後,才同意了。
可是來到門前時,哨兵又攔住了她:
“你找誰?”
“我找前敵陳總政委。”李伯釗怕說找朱德會受到阻攔,隨即改口說找陳昌浩。
李伯釗被領到陳昌浩辦公室。陳昌浩見了麵問:
“你來了呀!有什麼事?”
李伯釗回答:“我來了。我想看看朱總司令。”
“你找他有什麼事?”陳昌浩又問。
“許久沒有見到朱總司令了,我想看看他。”李伯釗說。
陳昌浩沉吟一會兒,好一陣子沒有說話,臉色陰沉沉的。李伯釗插在布袋裏的手緊緊捏著,手心裏汗濕汗濕的,不知道得到的是同意還是拒絕。
過了兩三分鍾,陳昌浩才說:
“你去吧,在後院堂屋裏!”
見總司令真難呀!李伯釗站在朱德麵前,心裏這樣想,卻沒有說出口。她在打量朱德,黑裏透亮的臉色,很健康,隻是麵孔消瘦了,一雙眼睛還和往常一樣炯炯有神。
朱德也在打量李伯釗,一身合體的軍裝,顯得很舊了,臉龐比原來顯得消瘦,一雙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這就是那個能寫能演、會跳會唱、活躍而愉快的女紅軍嗎?他在心裏一顫,但還是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感情,說:
“你的身體倒還結實。”
“唔!”李伯釗答應一聲,她不敢說話,怕一說話淚水就會流出來。“那就好!”朱德說。“克清同誌呢?她好嗎?”李伯釗問。朱德說:“她在黨校工作,她很好。”這時,李伯釗強忍的淚水還是流了出來,順著麵孔,掛到了兩腮上。
朱德沒有說話,沒有安慰,也沒有勸說,而是默默地看著,眼前仿佛看到了康克清向他講述的李伯釗被留下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