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會,從後邊走過來兩個人,說:
“同誌哥,你走路這麼困難,要不要幫忙?”
潘開文看那兩個人,渾身沾滿了泥水,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的,雖然比他走得快一點,可也不好意思再給他們增加負擔,就挺了挺身子說:
“你們先走吧,我自己能行。”
那兩個人也沒有勉強,年長一點的一個人就說:“也好,聽說這裏到宿營地還有10來裏地,我們先走了。”
天黑了下來,潘開文看看後邊再沒有人來了,心裏很後悔,剛才該跟著那兩個人走呀!可現在想跟也晚了,他們已經消失在夜色裏。
潘開文掙紮著來到一棵樹下,背靠樹幹坐了下來,顧不得地上的爛泥。抬頭看天,陰沉沉的,山影悠悠,讓人顫栗。他想站起來,可身上像散了架一樣無力。他又咬咬牙,身子像鉛鑄的一樣沉重,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他失望了。
正在這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是誰呀,天黑了還一個人坐在這裏?”
這是康克清的聲音,潘開文心頭熱了起來。……
朱德並不知道這些。他和康克清兩人扶著潘開文到了住的地方,讓人打了一盆熱水,撫摸著那隻紅腫的腳,說:
“用熱水燙一燙,再揉一揉,用酒搽一搽就會好些的。”
“總司令和指導員休息吧,這些事我來做。”陳友才說。
“也好。”朱德說完,和康克清一起回到了他們住的房間。
這是一間簡陋的草房,隻是比戰士們住的房子略為寬敞一點。走進屋還沒坐下,朱德就對康克清說:
“你也快燙燙腳休息吧,明天還得繼續行軍哩!”
“嗯。”康克清答應著,打來了熱水,把雙腳放進去,舒服極了。
朱德坐在旁邊,看著康克清燙腳,說:
“潘開文的腳扭傷了,怎麼讓他一個人掉在後邊呢?”
康克清邊洗腳邊說:“開始是範金標幫他,範金標走後,他怕給別的同誌增加負擔,就堅持一個人走。”
“你是怎樣碰到他的?”朱德問。
“我把收容的那個人送到他的單位,走到一棵樹跟前,看到有人坐在樹下哭,我估計是自己人,走過去見是潘開文。”
朱德感慨地說:“也是啊,黑天半夜的,就他一個人,腳又腫得不能走路。”
“他一見到我,就哭出了聲:‘指導員,我走不動了。’我趕忙寬慰他說:‘別難過,有我幫你,咱們兩個人一定能走到宿營地,路也不遠了。他才高興起來。”康克清敘述她遇到潘開文的情景。
朱德默默地聽著,黑紅的臉膛上,像塗了一層油彩,在油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康克清繼續說:“我到路邊砍了一根竹竿,把一頭砸開,點、著照明,用另一隻手扶著他走。”
朱德點點頭,那意思是發自心底的讚揚,讚揚康克清做得對,做得好。
“潘開文為扭了腳拖累別人而難過。我就對他說:‘我們紅軍戰士天下無敵,這點小小的困難還能克服不了嗎?’他便有了信心。”康克清說。
“是呀!”朱德深沉地說,“氣可鼓而不可泄。前幾年我就說過,政治思想工作是我們紅軍的生命線。我們沒有反動派的人多,沒有反動派的槍好,我們靠什麼?就是靠政治工作啊!”
康克清邊擦腳邊點頭,她完全讚同丈夫的說法和看法。
康克清把水潑掉,放好盆子,對朱德說:
“你也休息吧?”
朱德站起身來,忽然說:
“走,我們再去看看潘開文。”
“好的。”康克清答應。
說著,他們兩人走出房間,來到潘開文的跟前前,見潘開文已經燙好腳,搽了酒,正準備睡覺。潘開文見朱德、康克清又來看他,心裏十分感動,眼眶裏盈滿淚水,哽咽著說:
“總司令,指導員,天這麼晚了,你們快休息吧!”
康克清察看過潘開文的腳,問:
“好些了嗎?”
“好多了!”潘開文答。
朱德說:“潘開文呀,聽說你在路上有點悲觀失望。幹革命性命都可以不顧,再大的困難能克服,再大的痛苦能忍受,怎麼能向一時的困難低頭哇?”
潘開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臉上飛起一抹緋紅。
見潘開文不好意思,康克清忙岔開話說:
“好好休息吧,明天你騎我的馬走。”
“我自己能走!”潘開文著急地說。
“別逞強咯!要不,路上掉隊又要哭鼻子了。”朱德說著笑了。
其他人也笑了起來。
多舒心的笑,多和諧的笑!
赤身裸體的姑娘
紅軍在彝族地區裏前進。
連綿不斷的大山,古木參天的原始森林,到處是密密麻麻的藤蘿灌木,枯枝爛葉。前邊有工兵連和先遣隊開路,司令部的同誌們走在後麵,大家感到十分難走,盼望著早一點離開此地。這倒不是此處太艱苦,而是因為後邊有國民黨的軍隊緊緊追趕,北上抗日的任務在召喚著他們。
康克清是和司令部走在一起的。她在心中慶幸紅軍又能夠前進了。如果不是民族隔閡造成的困難,我們早已經通過去了。
是的,紅軍在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人的指揮下,四渡赤水,甩掉敵人,巧妙地渡過金沙江,來到冕寧一帶的彝民區。由於曆史上造成的民族隔閡,國民黨反動派對少數民族的欺壓,使得彝人仇恨漢人。他們最初也把紅軍看成和國民黨軍隊一樣的漢人進行攻擊和殺害,紅軍不得不停下來做彝族人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