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真火煉出鳳與凰:朱德與康克清(4)(3 / 3)

“要是我們不分開就好了。”朱德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別人說。

毛澤東站在朱德的身邊,深情地勸慰道:

“你不要太難過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朱德抬起頭,說:“是啊,這兩次戰鬥,紅軍的損失太大,不少同誌犧牲,已無法挽救了。”

“現在大隊又會合了,我們是不是退到尋烏縣的羅福嶂去?”毛澤東用征詢的口氣問朱德。

“好的。”朱德說。

沿著山路,尋找敵人的空隙,紅四軍又向羅福嶂行進。這不是前進,而是後退,失利後的後退。

除夕之夜的大柏地,呈現出表麵上的寂靜。其實,一場戰鬥就要在這裏發生。

這塊瑞金以北30公裏處的窪形狹長地帶,兩邊峰嶺相連,樹木茂密,中間一條石階小路和外麵相通。單從地形上看,它很像一個口袋,現在也確實是個口袋,是毛澤東、朱德布置的殲敵的口袋。兩旁山坡上,密林中,修築了掩體和工事,紅軍戰士正隱蔽待機,準備打個漂亮的伏擊戰。

他們的心裏很痛快。大餘和尋烏的仗沒有打好,誰的胸中不燃燒著複仇的怒火?部隊到達會昌、瑞金地區,敵劉士毅部尾隨而來,戰士們真想痛痛快快地打掉它。可是前委開會前,毛澤東、朱德認為,紅四軍下山後,幾次失利,比較被動,這一仗隻有打好才能提高士氣,但目前條件不成熟,準備不足,因此一定要打敗劉士毅,但是要選擇一個有利的地形和時機。於是,部隊在敵包圍圈沒有形成之前,立即跳出來,與敵拉開距離,急行軍轉移到大柏地,休整和發動群眾,並決定在這裏打一仗。

夜色中,朱德正在一座工事裏,和戰士們一起吃著年夜飯。這些飯,都是土豪們準備過年的東西,紅軍搞了出來,一部分分給群眾,一部分發給部隊。戰士們好多天沒吃到帶油的飯食了,這一次吃得飽飽的,好投入即將開始的激戰。

朱德吃得並不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呀,失去妻子的悲痛,麵臨就要開始的戰鬥,使得他難以輕鬆。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強迫自己吃飯,強迫自己和戰士們一起交談。他是軍長,他的一言一行甚至臉上的一絲表情,都極大地影響著戰士們。

康克清和遊擊隊員們也隱蔽在掩體內,他們的任務,仍然是搶救和運送傷員。她身子依在工事的牆壁上,聽到山下的村莊裏傳來稀稀落落的鞭炮聲,眼前忽然又湧來羅塘灣過年的情景。如果不出來,此時可能正同養父養母在一塊兒守歲呢!沒想到離家後的第一個春節竟是在這樣的地方這樣過的。她覺得很有意思。

綿綿細雨不停地飄落著,打濕了山坡、小路和樹林,打濕了紅軍戰士單薄的衣服。他們埋伏著,等待著敵人的到來。等待,是激動的,也是漫長的。第2天,敵人進到大柏地以南,與紅軍警戒分隊接觸。紅軍警戒分隊邊打邊退,把敵誘至大柏地附近。隨後,紅軍便向敵軍發起了攻擊。

戰鬥打得激烈,打得痛快。已經進入口袋的敵軍,拚命頑抗。占領有利地形的紅軍向敵猛烈射擊,乒乒乓乓的槍聲,響徹山穀山頂,紛紛飛竄的子彈,從人們的耳畔身邊飛過,打得泥土石塊亂飛,樹枝樹葉灑滿地上。

“快,毛澤覃負傷了!”一個人大喊一聲。

康克清和一個遊擊隊員急忙走過去,放下了擔架,幾個人將毛澤覃抬到了擔架上。

毛澤覃傷得很重。他臉色煞白,兩眼緊緊地閉著,鮮紅的血浸濕了軍衣。

康克清和另一個遊擊隊員迅速將擔架抬到一個隱蔽的地方,把蓋在毛澤覃身上的毯子掖掖嚴。天很冷,小雨還在下,傷口不能沾水。

看著處在昏迷狀態的毛澤覃,康克清很著急,怎樣才能使傷員減輕痛苦呢?眼下什麼也沒有,無醫無藥。她隻能久久地看著躺在擔架上的毛澤覃。

康克清聽說過,他是毛澤東的三弟,從小就受到革命的影響,做過工運、兵運工作。1927年,他參加了南昌起義,在葉挺部隊的二十五師當宣傳科長。在廣東三河壩失利後,他和朱德、陳毅在一起,轉戰於大庚、汝城、韶關地區。是他,受朱德派遣,化名“覃澤”,到井岡山去和毛澤東取得聯係。在井岡山上,他既作群眾工作,又帶兵打仗。下山之後,他一路上宣傳群眾,宣傳黨的政策和紅軍宗旨,是個深受人們喜愛的領導人。

“消滅劉士毅,殺敵賀新年!”

戰鬥已進入了高潮,紅軍呼喊著這樣的口號,像猛虎下山一般撲向劉士毅部隊的陣地,全殲了敵人。

戰鬥勝利後,毛澤東來看毛澤覃了。這位紅軍的領袖,傷員的親哥哥,久久站在擔架前,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朱德也來了。他大步走到擔架前,慢慢蹲下來,伸出顫抖的雙手,輕輕掀開毯子,小聲喊道:

“澤覃,澤覃,你怎麼樣了?”

一直昏迷的毛澤覃,吃力地睜開眼睛,放射出奇異的光彩。那目光,似乎在詢問著什麼,手動了一下。

朱德握住毛澤覃的手,說:“我們勝利了!俘虜劉士毅兩個團長和800多人。”

毛澤覃又閉上眼睛,痛苦的臉色中,浮現一絲笑容。

朱德眼眶裏蓄滿淚水,又輕輕把毯子蓋上。

康克清看著朱德的動作,眼睛也濕潤了。如果說幾天前,她看到的是朱德對妻子的感情,那麼,此刻她看到的是戰友之情。軍人,並不是鐵石心腸啊!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我們應該馬上轉移出去。”朱德對毛澤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