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遠遠退開,紅波衛得了任小捕的命令,暗弩上弦在場邊嚴陣以待,萬一宋陽不敵,無論如何也要先救下他的小命再說……
雖然主人連聲催促,啞巴卻沒急著動手,暫時把銅人放在身旁,雙膝跪地舉頭向天,做了個古怪儀式。宋陽開始還道他是向天神乞求勝利,可看了一會就大概明白了,啞巴並非求勝,而是在為宋陽祈禱,希望宋陽死後靈魂能夠升往天空,永得自由、永得安樂。
啞巴的心思不難理解,宋陽不是匪幫,不該殺死,但主人嚴命他曾立誓遵從……他能為宋陽做的,就隻有這個祈禱了。
宋陽笑了笑,居然對啞巴點了點頭:“多謝。”
啞巴不能說但會聽,聽見宋陽道謝,他的神情更沮喪了,緩緩搖了搖頭,拎著銅人起身,對宋陽做了個“開始吧”的手勢,跟著厲嘯一聲直衝而來。
加在一起將近七百斤的分量,啞巴發足狂奔聲勢何其驚人,圍觀的青陽百姓都能明明白白地感覺,腳下大地都在微微搖晃。可是下一個瞬間,大地的顫動陡然增強了幾倍,在無數驚駭的目光裏,不過百幾十斤、身材還屬消瘦的宋陽,竟然踩動了比著三個啞巴加起來還要更沉重的腳步,賁烈急衝迎向對手。
隨即而來的,就是當當的巨響,金鐵交擊的激鳴震耳欲聾。
哪有“靈活身法”、不見“遊鬥取勝”,龍雀之道,隻有一往無前、孤注一擲!
毫無花俏的對攻,看似單薄的戰刀綻放大力,變了氣勢更變了功用,如密宗的伏魔杵、如癲僧的降龍棍,硬打硬殺力抗獨腳銅人,完全不落下風。
秦錐傻眼了,任小捕傻眼了,所有人都傻眼了,從沒見過把長刀當成大槌來使用的霸道戰法。而宋陽本人,也在“龍雀轉”的勁力燃燒下,再次變成那頭仿佛身披烈焰的猛獸,口中嘶吼不停,一刀一刀,力劈獨腳銅人。
轉眼十餘記交擊互換,啞巴緩而又緩……後退了一步。
宋陽占到上風……
十五歲開始習武,到十七歲時,他已經突破到丁字境界,成為上品武士,但是隨後的半年裏,武功進境愈發緩慢,直到半年前尤太醫出事之後。
當這一世中最最疼愛他的那個人離去,除非報仇,否則宋陽心中的悲憤無以宣泄,這份情緒卻正合了“龍雀”的狠烈霸道的性子,在燕子坪為尤太醫守靈的半年裏,宋陽進步奇快,到離開小鎮趕赴青陽時,雖然還夠不上丙字境界,但也相距不遠了。
而此刻他手動的刀也不是凡品,宋陽如虎添翼。
未幾,啞巴再退一步。
過片刻,又是一連串交擊,啞巴連退了七步,而宋陽猛攻的勢子也調轉方向,從疾風似的向前猛衝變成雷霆般自上而下的轟砸。
火星迸濺,刀落時重若巨石轟砸,啞巴隻剩下唯一的動作:舉起銅人擋住第一刀,再次舉起銅人抵擋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肉眼可見,在一次次狠斬下,啞巴就好像一根釘子,被宋陽一寸一寸“釘”入土中。
到膝蓋入土時,啞巴虎口綻裂,氣喘如牛;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啞巴腰腹入土,七竅也沁出鮮血,就在此時隨著宋陽的大吼,最後一刀重重劈落。
寶刀哀鳴,終於再也受不住連番的重力撞擊,自上次煉合後留下的血痕處一崩兩段,啞巴則口噴鮮血,半截身體插在泥土中,徹底昏死了過去。
宋陽看了看手中的斷刀,口中嘀咕了一聲:“又斷了?”說完,自隨身的皮囊中取出傷藥給啞巴服下,跟著轉頭望向目瞪口呆、臉色灰敗的吐蕃首領:“磕頭認錯、留下身家滾蛋,別忘了把衣服也留下。”
說完,想了想,又對吐蕃人中那個女子歌者說道:“女人就算了,你不用脫衣。”
宋陽幾句話說完,圍觀眾人才如夢初醒……
這場打鐵似的激鬥,任小捕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公主殿下身子緊繃雙手握拳,咬牙切齒:“我不信、不可能……”三年前還不諳武功的小仵作,現在居然遠勝自己了?打了勝仗固然值得歡喜,但勝過公主卻著實可恨。
公主旁邊一位紅波衛打扮的青年女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七,不服不行!”